陆飞瞪了他一眼:“守不住的,城里军心不稳,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是真心实义的给我们卖命,再打下去就有人要打开城门迎他进来了。”
“可是,那,那我陪你一起,多带些人!”曹克明一咬牙。
“城外是四万多杀红了眼的龙卫军,战斗力比我们捧日军还强,带多少人去都没用,倒不如我亲自走一趟,没准还能和他把酒言欢。”
陆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管对方是否会水淹汴梁,这个仗是真不能再打下去,打得越久越对自己不利,龙卫军不是只能当仪仗队的御林军,呼延赞能这么做,那就不是能用高官厚禄收买的,但是人就有弱点,他呼延赞不惜冒着家眷被屠杀的危险依然攻城,而且他的手下也如此卖命,这很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人极重义气,对其手下的将士肯定如亲兄弟一般,他在军中的威望可能比自己在捧日军里还有高,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龙卫军为什么能像疯了一样敢拿脑袋硬撞汴梁城。
他重义气,那就给他一个无法下手的理由。
城门被一层又一层的尸体挡住,很多人死不瞑目,有些人陆飞在汴梁城里见过,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战争就是这样,不管对方是谁,对方只有一个名字,敌人,开了战就是亲兄弟也只有刀兵相向一条道可走,内斗不分彼此,双方都永远可耻,陆飞如是想,胜了也同样可耻。
城上城下上万具尸体七零八落,死状千姿百态,这里没有人会怜惜他们,更没有人会问他们死的值不值,可能只有他们的亲人会流泪,对于陆飞和呼延赞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等城门处清理干净之后,低洼处的血水已达寸许,成群的苍蝇嗡嗡嗡地在四周飞舞。
五辆车驾拉着二十多位呼延家的人,陆飞一马当先,身无兵刃,表面上看很是从容,内心却比谁都害怕,刀尖上跳舞,弄不好就得演砸了。
见城中有人出来,从呼延赞的军阵里跑出一队骑兵,他们身后也快速涌出一排排弓箭手,挽弓搭箭,蓄势待发。
前方白布飘扬,刀枪林立,城上也是一片孝白,但双方挂孝的对象却不是同一个人。
陆飞对来人拱手道:“大唐殿前司都点检,陆飞携亲兵五位,前来拜营,车上是呼延将军的家眷,请代为禀报呼延将军!”
陆飞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乱箭齐发,我可不想变刺猬。
丽景门的城楼上人头攒动,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李唐十三卫的胆识已经深深的震撼了他们,仗都打到这份上了,人脑都打成狗脑了,这时候出城那得多大的勇气,这陆将军就不怕对面的人将他生吞活剥了吗。
登楼口的楼道上有一儒生快速跑了上来,曹克明回头一看,正是寇准,寇准从昨天晚上到现一直都在忙着清点库房和安排伤兵的安置,粮草的调配也暂时归他管,陆飞知道他的能耐,对于战争,外行谈战术,内行谈后勤。没有妥善的后勤,天兵天将也会成为散兵游勇,寇准做这些,陆飞才能将心思全用在朝堂和战场上。
寇准手搭凉棚,眯着眼边看边道:“听说主公独自出城了?”
曹克明无奈一指道:“那不在那么,拦都拦不住,说是要去和呼延赞把酒言欢,咱现在也只能干着急,啥忙也帮不上,寇先生,你可有主意,咱不能啥事不做呀!”
寇准掂着脚,摇摆不定,说道:“你别添乱了,告诉你呀,沉住气,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机会,这城里现在都乱了套,人心惶惶,到处都是他们射进来的信,呼延赞要掘黄河了。”
曹克明一脑门黑线:“他们真的敢掘?”
寇准一咂嘴道:“当然不敢,汴梁是天下根本,百万军民,呼延赞可不敢背这种千古骂名,又不是攻打异族,但老百姓不会这么想,他们想活命,我来的时候开封府已经出动了所有的衙兵在城里弹压,这仗再不结束马上就要引起民变了。”
曹克明用力的一拳砸在城墙上,咬牙道:“这个呼延赞真歹毒!”
寇准哼哼一笑道:“兵不厌诈,呼延赞百战名将,名门旺族呀,呼延家在并州一带深得民望,当地的巨室豪绅很多人都依附他们家,只要他呼延赞一纸书信传往并州,他所需的钱粮将会源源不断的运来,城西那个高顺,祖籍沧州,家室不比呼延赞差,而且高顺更有几个同年的官员任职地方高官,我怀疑那高顺按兵不动很可能就是正在联络那些人,想想吧,打仗光凭血气之勇是没有用的。”
曹克明不满道:“这些人宁愿依附他们也不愿意忠于朝廷吗?”
寇准叹息道:“地方巨室紧紧抱成团,联姻成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尾大不掉,几千年了,没有哪一个朝廷能彻底解决这样的局面。”
曹克明愤愤道:“那抓起来全宰了!”
寇准摇摇头,无奈道:“朝廷自有律法在,你敢乱杀无辜,这些人就敢煽动百姓扯旗造反,他们有的是钱粮,你杀得完吗,你敢杀谁,宋室立国有这样削弱他们的趋势,知道前些日子宋天子下令禁止高官之间结亲吗。”
曹克明似懂非懂,哦了声,但马上又一改表情道:“可这些人就不怕朝廷派大军去征剿?”
“怕,当然怕!”寇准点点头,若有所思:“可打仗打的是国库,打的是兵马钱粮,连年的征战只会让朝廷不堪重负,有灾无钱赈,有匪无钱剿,有乱无钱平,最后官怒民怨,亡国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