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郎转头细看,才发现自己净顾着与待桐玩闹,竟写了好几个别字,他倒不是很在意,想来林主也不会,可他还是将笔塞到萧令瑀手中。「不如你来帮我写。」
男人当真又铺平一张纸,先是将他所写的重誊一遍,而後便拿着笔看向他,朱九郎迎上他认真目光,一瞬间竟不知该哭该笑,终是自己低头笑了几声,也不再同待桐嬉闹,抬起头来缓缓一字一字念出他本要写的,却加了许多诸如在齐国吃好穿好、端王爷是个极好的主子等既非违心之论可也堪称夸大的事,萧令瑀不甚自在地停笔,抬眸只见朱九郎撑着颊,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小的可是句句肺腑之言。」
看着他毫不诚恳的双眼,萧令瑀放下笔,好歹落款该由朱九郎自己来。「本王看得出来。」
朱九郎笑着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待桐收好桌上物品後便下去了,毕竟是野店,他还有太多必须吩咐跟准备的事,而王爷这儿有朱九郎,他倒是很放心,只要那张嘴不要再说出什麽会惹王爷不开心的事就好,不过,他也不介意再多往他伤口上踩两脚就是了。
待桐离开後,屋内一时无声,萧令瑀静静地坐在桌旁,等待着看似满腹问题却不知如何开口的青年整理思绪。这些天连日赶路,朱九郎如常策马跟在自己车厢旁,然偶尔风过吹起车帘,昏昏欲睡的他总会看见青年转瞬移开的目光,来不及捕捉的眼神中彷佛藏着什麽天大的疑问,他猜,或许是自己对天下的执着?又或者……其实他根本猜不出青年的心思,无论是臣子、姬妾或是宫人,他总是能猜出他们想要什麽,无非是财富、权势或生命保障,可朱九郎不同,他不过是自己买来具有时限的一个护卫,却硬是在他的生活中插上一脚,管东管西好比老妈子,可又彷佛什麽都不想要。
朱九郎猛地站起身。「很晚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就可以迎娶你的端王妃啦。」
青年说完,也不理会他的反应便翻窗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萧令瑀吹熄灯火,躺上床後闭起双眼,他知道自己不会睡去,因为朱九郎会在半个时辰後坐回他的窗台,他的武功确实不如青年,但极难入睡的痼疾让他轻而易举地发现青年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极想睁开眼睛看看青年为何这麽做,却依旧维持熟睡的模样,直到青年离去,他才倦极而眠。
这一日他睡得迟了,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待桐服侍他梳洗更衣时说朱九郎吩咐过莫要打扰他,想到近乎鸡鸣方才离去的青年,萧令瑀沈着脸摔断一只玉簪,待桐吓得不敢再多话,他却沈浸在微带愤怒的思绪中没有发现,或许自己给了青年过多的权力,他确实想将朱九郎纳入麾下,而不仅是一年的护卫,但他刻意放松的界线不断被逼紧,几乎已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踏过一地碎玉,萧令瑀转身下楼,听见他的脚步响起,大堂里立刻寂静无声,本坐着与朱九郎闲谈的宋之期起身退至一旁,朱九郎也站起来,却是认真移动着桌上的碗碟,萧令瑀入座後看了一眼,见桌上摆着两副食具便知朱九郎亦未用早膳,心下已是不喜,然朱九郎没留意他面上神情,只将几碟新鲜山菜往他那儿推去。待桐盛了尚冒热气的红稻米粥,再配上一碟自齐宫带出来的椒油蒓齑酱後便规规矩矩地随着宋之期退出大堂。朱九郎看看那碟腌菜,没多想也往萧令瑀的方向推,见桌上的菜全往自己这儿挤,饶是让人侍候惯了的萧令瑀也不免局促起来。
「好了,这不是你该做的,真当自己是本王的奶娘?」
「啧,真不识好心,我可是怕你出了齐宫不习惯,又来挑三拣四的……」像是终於发现他的脸色不对,青年越说越小声,偏过头去也不知认真看些什麽,直看得都忘了坐下。
萧令瑀没再开口,执起银箸的一瞬间正巧瞥见朱九郎手上几处割伤,虽已上过药却仍有浅浅红痕,正纳闷还有什麽伤得了青年,後者已警觉地缩回手。「萧令瑀,你盯着我看做什麽?菜都要凉了。」
「你不坐下用膳,还想耽搁多久?」
知道男人埋怨自己不让待桐唤他起身的事,朱九郎搔搔头,也不客气,坐下就直接吃了起来,那碟椒油蒓齑酱还是他扫了大半,萧令瑀依旧慢条斯理的将新鲜山菜放入口中,连吃了几道,他才发现这些都是上回来时自己多吃了几口的山蔬,萧令瑀不动声色地望向青年,只见後者的银箸总是有意无意地避过其中几道,倒像刻意留给他吃来着,还未多想,青年已夹了一大筷山蘑放入他碗中。
「吃饭就吃饭,发什麽呆?」
不再深思,萧令瑀静默用膳,朱九郎早早就吃完,可等他用过後还是一边抱怨一边扫光桌上菜肴,马匹早已备齐,这回不再需要轻装简从,萧令瑀仍是只挑了数人跟随,朱九郎一路难得地静默,却在接近草庐时勒马不动。
「有人来了。」
萧令瑀蹙起双眉,此时接近草庐之人难道会是……他看向後方,宋之期亦是一脸担忧,上前禀道:「王爷,难道会是萧沐非等人?」
「没有其他消息?」
「下官这儿确实没有得到消息,失职之处,请王爷恕罪。」
萧令瑀没有说话,朱九郎拉了拉他的袖子。「人就快到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