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一直跟那个叫“父亲”的男人相处得并不愉快。
不过在母亲去世后,他越长大就越发觉父亲看他的眼神越奇怪。
闪烁着,不敢面对他直视的目光;可有时候不留神间的一回头,却又会看到他莫名其妙的凝视。
极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他知道父亲是宠爱自己的,甚至在母亲过世后,一人身兼二职地付出了双倍的爱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这份关爱来自那种畏缩又平凡的男人,并且他实在不喜欢那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暧昧视线,他厌烦那个有着他的家的存在,心里一天比一天肯定自己不会是那个平凡男人的孩子。
在一次大吵中,他甚至叫嚷出了:“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父亲”这样绝决的话语,那个“父亲”也只是沉默着,毫不辩解。
苏永琪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幻想有朝一日可以找到的亲生父亲英俊、潇洒,有着可以帮助他完成明星梦的权力与财势——这些想法要是被那个现在的“父亲”知道了,一定会说他现在除了任性与爱说谎之外,还无比虚荣吧。
他讨厌那种平凡却又能洞悉人心的男人。
然而,苏永琪从来没想到过他的梦想会有实现的一天。
记忆中那也就是个很平常的夏日午后,他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报复心理,恶意地挥霍家里的那个“父亲”辛苦挣回来的学费,混小帮派、打架、交女朋友,可是说是无恶不作,终于遭至了被勒令退学这一纸公文的处分。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他其实并不以为然的,接到退学通知书的当天,仍然去混他的小帮派。
“琪哥,我刚刚在街上见到你爸爸了!”
引发了他无穷好奇的就是那天,一个手下叫“小黑蛋”的那一句不经意的话。
“谁啊?别乱给我派老子!你又不认识我爸!”
真是,有那样一个平凡得象路边的小石头一样毫不起眼的爸简直是他的耻辱,为了生怕别人传开他不是他爸的种,他几乎根本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兄弟”回家。
“怎么可能?我看见了,长得跟你就一模一样!象琪哥这么漂亮的人,天底下都很难找出第二个来吧?”
被他斥责得极不服气,小黑蛋拍着胸脯诅咒发誓。
这样的话引得苏永琪半信半疑,不着痕迹地问了他在哪里见到自己“父亲”的详细情形,苏永琪心脏狂跳着,恨不得就能立刻去亲眼见识跟自己长得一样一模的那个人。
例行公事般地闲晃了一退大街,早早脱离了伙伴们的苏永琪马上就赶到小黑蛋说过的“何氏”集团大厦。
他不知道该怎么找人(总不能问柜台小姐:“你知道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吧),就在门口徘徊着,被那里极其富丽堂皇的贵气给深深吸引。
“呀!这应该就是黄总的公子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敢上去打扰爸爸的工作吗?真是好孩子!”
意外地,一个刚刚从驶进的车上下来的男人在路过他身边后突然倒退了回来,极为热情地又是握手又是拍肩,那种明显的误会更增加了苏永琪要见那位“黄总”的决心。
“是啊,我不小心打坏了爸爸最喜欢的一个古玩,他生气了,说要不认我这个儿子……”
眼都没眨,一个新的谎言又被编出来的,苏永琪可不会为这种小事而内疚。
在他看来,美丽的谎言与美丽的外表是一样的,只要无伤大雅又赏心悦目,人们甚至更喜欢听取谎言多于实话。
“真是,几个古董,值什么!?来,跟陈叔上去,我帮你说他一顿!”
看这美丽少年又是委屈又难过,那也是大商贾模样的人带着他扬长而入,在服务台通报了一声知道“陈经理,黄总正在等着您”的消息后,就杀入专属电梯直奔二十五层而去。
“老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一个古董值几个钱?来,说说,要多少我赔价儿赔你!这么个聪明懂事的活宝贝你也忍心骂得他又哭鼻子又抹泪的,有这样当人家爹的吗?”
一出电梯门,那刚刚已经被苏永琪灌够了迷汤的陈经理就亲热地把住了迎面一群人中打头的那个,半是嗔怪地责难道。
那个人回过头来,苏永琪立刻可以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
难怪小黑蛋跟陈经理都会这么直觉地误认他们的关系,那个穿了合体西装,玉树临风般站在面前的,是宛如与他照着镜子一样的存在——不同的是他们之间的岁数相差了个一、二十年。
“你是我爸爸吗?”
只是一照面,一向以圆滑善变闻名的苏永琪问出了几乎是一生中最呆最蠢最驴的一句话,导致在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被人拿做取笑的把柄。
“呃……黄总?”
这才愕然地惊觉了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心想拍马屁不会正巧拍到马蹄子上的陈经理脸色大变。
“唐秘书,你先带这孩子到休息室,我三十分钟后过来。”
奇怪的是,那男子面上虽然掠过一丝讶然,但却没有当面揭穿他,当然,也没有承认,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仅仅是公事性地交待秘书如何处置这个找上门来的“儿子”。
好酷!这才是能做大事的人那种处变不惊的风范吧?
苏永琪在被带进一间精致的茶室之前,还频频回头看那挺拔的背影。
不过,他会认自己吗?
就算那宛如从一个模子铸出来的面貌是不争的事实,但不知为何,苏永琪心里充满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