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出去守吧,”帕雷萨说,“我早就养成习惯:有人在时我不会入睡。”
“成啊,”赫莫斯说,“等你睡着后我再进来。一样的。”
帕雷萨微笑:“那你试试吧。”
赫莫斯望着帕雷萨。
“不是。不。”赫莫斯懊恼地说,他重新坐了下来。
“你对我不满,帕雷萨,”他再次说了这句话,“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我怎么会对你不满呢,赫莫斯?”对方回答他,“你什么都没做啊?”
赫莫斯眨眨眼睛。
“也许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做……”他停住了话语,因为帕雷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讨论清楚了,”帕雷萨说,“‘龙不干涉凡世’。”
“是的,龙不干涉凡世,但没有什么东西在监督我,”赫莫斯低下头,“只要我想,什么都阻止不了我。这只是一句话而已。”
帕雷萨露出一个冷淡的微笑。
赫莫斯抬头望向他:“你终于开始怨恨我了,是不是?我没有救你的妻子,我也没救你的朋友和部下,因为我不想。”
“你完全错了。”帕雷萨回答他,“问题不在我,而在你,事实上我对你没有不满,反倒是你,你不满意我不像一个妻子顺从丈夫那样顺从你。”
赫莫斯瞪着他:“你这么想的?我……”
“而且你根本意识不到这种不满,”帕雷萨打断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因为你不愿意承认。你感到不安了,因为你意识到了问题却不知道原因。你害怕会失去这段关系,原因却可能不是因为我死,所以你变得这样神经质。”
帕雷萨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好了,我想问题很清楚了。从我这里滚出去,你竟然浪费了我这么久时间让我解决你的心理问题!”将军说。
*
帕雷萨在夜里醒过来时,离太阳升起还早。他刚才似乎做了噩梦,但他现在已经忘了那是什么了,所以他就不在意了。他只是觉得他的冷汗沾湿了他的衣服,亚麻布贴着他的后背,很不舒服。
他想闭上眼睛继续睡,但有种熟悉的感觉阻挠了他。
帕雷萨抬起手揉揉眉心。他觉得自己完全清醒了。
“出来。”他在黑暗里低喝道。
没有东西回答他。
“你已经把我吵醒了,”帕雷萨说,“现在,出来,赫莫斯。”他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向一个地方伸过去。在他碰到了什么时,一只突然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戴着镶着银边的护腕。接着赫莫斯现身了,他正半跪着在帕雷萨临时搭出来的行军床前,在黑暗的房间里,他金色的眼睛仿佛在发光。“我听到你做噩梦了,所以才进来的。”赫莫斯轻声解释说。
“是么,你听到了什么?”帕雷萨问。他把手抽回去。
赫莫斯沉默一会儿。
“你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单词,但你在恐惧。”
帕雷萨笑起来,似乎听别人描述他做噩梦的样子是件趣事。然后他听见赫莫斯问他:“你梦见了什么?”
“我忘了。”帕雷萨说,“你有什么比较有想象力的猜测吗?”
“……你今天下令屠城,”赫莫斯回答,“这是你今天第一次这么下令。”
帕雷萨几乎就要笑出声。但为了防止守门的士兵怀疑他们的长官开始发疯,他尽力把笑声压倒最低。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第一次下令屠城而有负罪感?不,事实上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他。
“是的,”赫莫斯说,“什么感觉都没有。战争改变了你。”
“什么?”帕雷萨笑出了声,“‘战争改变了我’?难道我以前是个仁慈善良的人吗?”他伸手去抚摸龙的长发。
帕雷萨对赫莫斯说:“让我们别再用这些没意义的对话浪费这个夜晚了。”他拽住他白色的长发,把赫莫斯拉近。他看起来很想吻龙。
“从前你愿意用很多没有意义的谈话浪费很多个夜晚。”赫莫斯说。
帕雷萨的表情冷了下来,他扔下了手里的长发。赫莫斯意识到他说错话了。他想说些补救的话,但帕雷萨先他一步。
“其实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帕雷萨盯着他,这次他没有笑。
别说出来。赫莫斯想。他的预感成真了。
但是帕雷萨仍旧说出来了:“也许我们该分手了。”
赫莫斯笑了一下。他的眼神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