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压惊,非常十分迫切地需要压惊。霍改收回视线,看那纸上墨迹已然干透,将诗文叠巴叠巴揣入怀中。试探地将手搭上了自己眼前的茶盏,眼神却瞄向了还宝贝地捧着茶盏的陈柏舟。陈柏舟似有感应般回望过来,并不见有何异色,只是那眼眸却是亮得惊人。
‘他这是在期待吧,期待吧?!’
霍改抽搐着唇角,托起了茶盏。霍改浅饮了一口,迅速抬眼,只见纯情的倒霉孩子神色不变,脸色却是又红了一层。一张雅逸容颜丹红蔽日,艳胜云霞。
陈柏舟发现霍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瞧,忙低下头,做专心喝茶状,只余一对赤红的耳朵,暴露着此时雀跃的心情。
‘他这是在害羞吧,害羞吧?!’
霍改将茶盏搁下,嫌弃地横了陈柏舟一眼。
‘你个死闷骚,你又不喜欢爷,你脸红个p、害羞个p、雀跃个p,有本事你让菊花开开啊!一个人偷乐神马的,最讨厌了!嗷嗷嗷~’
霍改从久攻不下的悲愤中挣扎着奋起,半跪起身掀开车帘,扒着窗棂望向车窗外边问道:“怕是快到了吧?”
“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该到了。”陈柏舟心情很好地笑着答道。
时间正好!
霍改清清浅浅地勾起唇角,搭在窗外的袖口不着痕迹地一抖,一块埋伏已久鹅卵石顺着袖口滑下,正落到马车后轮跟前。
“嘭嗵。”
车轮被鹅卵石颠得一个摇晃。
“啊。”
霍改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杰出地完成了从惊呼扭身、到不稳跌滑、再到扑向陈boss的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唔。”
天上掉下个万弟弟,陈柏舟惨遭压倒,后脑勺狠狠地磕在蒲垫上,心口砸上了另一个人的重量不说,脖子似乎也非常不巧地送到了某人嘴下,被某人的小白牙给无比迅猛地啃了一口。
“大人,您没事吧?”车夫听到车厢里的巨大动静,放缓了车速,忐忑询问。
“嘶……”深谙恶人先告状这一无耻技能的霍改立马作出一副我好痛的可怜模样。
“怎么?可是伤到了哪里?”好孩子陈柏舟乖乖上当,紧张问道。
“我的腿撞上了小几。”霍改咬了唇,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点鳄鱼泪来:“有些疼……”
陈柏舟勾起头颅,打量眼下的情况。却见霍改的大腿正抵着桌角上,想是之前跌倒时撞上了。
“恐怕是撞着了,不过应当不严重。”陈柏舟舒了一口气,搂住霍改,护着他轻巧地翻了个身,在软垫上躺稳妥。然后从车厢里的小格中取了个小瓷瓶,递到霍改手上:“这药活血化瘀是极好的。”
“无妨,现下已经好了很多。”霍改微颤着羽睫,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面庞上还无耻地带出了一点可爱的羞怯不安:“脱衣服擦药什么的,就算了吧。”
可怜陈柏舟活了三十载,还是头回遇到霍改这号摆着不可侵犯的架势,散发求人侵犯的气场的诡异生物,登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柏舟缓了口气,涩着嗓子道:“那伤你还是看看的好,我到前面去坐会儿。”说罢掀开车帘,就钻出了车厢,差点儿把那车夫吓得滚下车去。
霍改笑笑,利落坐起,解开衣带,露出一双雪腻酥香的大腿,半点伤痕也无。待得霍改优哉游哉地将药膏抹好,已是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风暖如被的山谷,芳草萋萋,翠木郁郁。
马车刚刚停妥,便听得远处传来隐约几声琴鸣,霍改漫不经心地瞟了眼陈柏舟,却见他微微眯起了眼,显是对这琴音极为欣赏。
“我们去瞧瞧这琴是何人所奏乐可好?”霍改笑道。
“我也正有此意。”陈柏舟颔首赞同。
霍改向陈柏舟递出手来,语笑嫣然:“还要劳烦你扶我这个伤患一把了。”
陈柏舟嗅着霍改身上淡淡的药香,了然地点点头,一手揽了霍改的腰,一手扶着霍改的肘,缓步下了马车,往前走去。耳朵渐渐地又漫上了一层朱色。
霍改扬起头颅,勾起唇角,露出一张仿若狐狸的狡黠笑脸:现在奸-夫-淫-夫已然准备齐全,小风风你可千万要不给力一点哦~
在那苍翠的掩映中,隐隐露出一角雪色。陈柏舟携霍改绕树而过,终于窥得奏琴者真颜,只见那人一袭雪衣,端坐于芳草之上桐琴之前,身后立着个青衣侍者。
抚琴者面笼轻纱,长发散漫地铺泄下来,如墨的发缕自鬓边垂下,遮住了大半脸孔。只现出一双眼,妖魅惑人。
“谷风……”陈柏舟身形一震,便要大步向前。
“哎呀。”霍改被拖得一个踉跄,低呼出声。
陈柏舟这才想起身边还伴着一个伤患,不由得脚步一顿。
“柏舟?!”
而常谷风的视线此时已被霍改一声低呼召唤了过来,抬眼就看到自家对象正抱着个娇媚少年作魂不守舍状,常谷风当场就拨断了两根琴弦。
陈柏舟终于意识到了眼下自己这造型有多么引人遐想,正想一行动来撇清干系以证清白。
霍改却已先行一步,挪开身体,避了嫌。
霍改牌奸诈受——只会被推倒、从未被推开。
陈柏舟望着常谷风,传达出诸如“十年无踪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之类的深情讯号。
常谷风望着陈柏舟,回报以诸如“满园春色藏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之类的谴责讯号。
霍改静静地看着常谷风藏在纱幕下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