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杨想着还是去一趟他办公室碰碰运气,从衣服兜里掏车钥匙时,顺便掏出了陈律师的名片。
“陈天实,北京高越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刑事辩护,公司法律事务,金融,公司收购兼并及重组。”
他忽然想到,确实天无绝人之路。
因为这件事里还有一个人一定知道内情。
上午八点,霍杨的车停在叶朗的公司大楼外面,那里门口紧闭。他缓缓靠进驾驶座里,低头拨通了陈律师的电话。
这次那边很快就接了,“喂,找到证据了?”
“没有,都被他扔了。”霍杨把之前叶朗说过的话给陈律师复述了一遍,从发现安定到他自己坦白。他点了根烟,长长吐出了一口烟,“我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嗯……”那边陈律师也沉默了一会,“你刚才说他接受过短期治疗?具体什么时候,在哪做的?这些也没有线索么?”
“我没有,”霍杨道,“我知道一个人可能有。但我联系不上她。”
“是他家属么?”
“陈律师,你说你是受人委托。”霍杨忽然问,“是谁委托你?”
陈天实喝了一口茶,随后清脆地盖上了茶杯盖子,语气还是温和的,“客户的资料我必须保密。再说就算当事人不请律师,法庭也会给他指派。”
霍杨很快抽完了一根烟,掐灭后,将烟头和掌心进卫生纸里,又点了一根,“我今天查了你们的官网,楚仲萧是贵司的独立董事?要不是董事,我觉得,也请不起高级合伙人接这么个案子。”
陈天实平静道:“刑事案件的委托人,在正式判决下来以前,我们都是保密的。”
“我明白,您不用说。”霍杨看着前方,一辆高级商务车在门口恼火地按了半天喇叭,门卫小跑着过去开门,“她和叶朗是发小儿。毕业以后我和叶朗十年没见,他俩一直保持着联系……刚才我说有人可能有线索,就是说她。”
陈天实:“有需要了解的,我会找她。”
“我的意思是,”霍杨笑了笑,“您就当让我见见老同学,给我个联系方式,这样行吗?”
两个小时后,楚仲萧终于回了他的短信,措辞极其简洁。
“晚8:45,给你回电。”
之后杳无音讯。霍杨在书房里,又在检查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八点四十五手机准时响了起来。他跑过去接起电话,“喂?”
“是我。”背景是烈烈的风声,还有风声之外隐约的歌舞升平,楚仲萧的声线像一把银刀,不为外物所动,清冷极了。
霍杨正琢磨着如何开场,楚仲萧察觉到这一点冷场,大大方方地说:“是我委托的陈天实,我姑妈原来是高越事务所的创办人之一,现在我在里面挂职独董。你想问什么,直说就行,我这边也还有事。”
“好。”阔别十年,这人还是熟悉的配方,霍杨也干脆开门见山,“我在找能证明叶朗有抑郁症的材料,病历,医嘱,检查结果什么都行。你能不能联系上当初给他做心理测试的医生和机构?”
“我得想想。”楚仲萧停了一会,碎冰与酒杯轻撞出一杯碎响,她喝了酒,轻吁出一口气,“他刚查出精神问题的时候,大概是六年前吧?我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两个都……自顾不暇。所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做的测试。后来他不知道从哪找了家治疗中心,我那会一生气,把那个破地方弄关停了。现在……大概也找不到人了。”
霍杨咽了口口水。
他心里有种极不好的预感,那个治疗中心会是问题关键,但那晚上他不敢问叶朗。一时间各种猎奇新闻都涌进他脑海里,什么喝水死,什么杨永信……那四个字都渗着黑暗的血气一样。
“那家治疗中心,给他用的是什么疗程?”
“先给他做测试,说他有童年创伤引发的暴力倾向,还有反社会人格;个性极度压抑,共情能力弱,还有一点自虐心理。”楚仲萧边思索边说,语气难过了起来,“其实这些我能察觉,但我真的没办法。我实在是……尽力了。”
压抑,这是霍杨最有同感的一个词。但大学时代他和叶朗那个世界的交集实在太少,而他们也不过认识了两年,霍杨那时候隐约摸到了这一点,却完全无法着手。
“这事我也有责任,不过最大的责任,应该在他自己身上。”霍杨摸到椅子坐下,“然后呢?那个治疗呢?”
“所谓治疗,就是把他关起来。先是什么……‘摧毁偶像’,模仿他爷爷,一边侮辱刺激他,一边抹黑他爷爷的形象,让他把成长过程中‘人格塑造期’积压的愤怒都发泄出来——”楚仲萧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这根本不是正确疏导,他也没能建立起健康的心理支柱。”
“他那时候……只是想让自己难受。”她话音都开始发抖,“那些人渣也真的干,给他签了协议,就往疗程里加什么电击,让他看一次——”
她骤然一卡,霍杨毛骨悚然之际,觉得这个“看一次”后面接的东西非常重要,连声追问:“让他看什么?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来人了。”楚仲萧说,“让他看……他日思夜想却得不到的东西。看一次,就电一下。还在药物辅助下进行什么‘自我剖析’,让他自己讲述,所有的事都要讲,然后医师再深层次挖掘他的心理症结。我听说以后……我,我连夜飞过去找他。你不知道他那时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