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这不叫黑,这叫商机。”朱蒙笑道,“当然,宝禾先生也不会吃亏。每次出海,我们都会按天数付钱,就当是雇佣您当我们的向导。等到了地方,您就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们绝不干预,只要能按时回来就行。”
“如此算来,倒是也不耽误书商那边的活。”宝禾先生暗道,有些动心。
朱蒙见宝禾先生没有拒绝,心知有门,于是继续说道:“等赚够了钱,乙戌君回了国,您二位之间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我考虑一下。”宝禾先生停了一下,道,“明天给您答复。”
“那好,明天未时咱们还在老地方见。”
朱蒙也没强求,见宝禾先生这么说,笑了笑,起身告辞。
等那两人走了之后,阿宁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问道:“先生,你会去的,对吗?”
“怎么,你很想让我去?”宝禾先生反问。
“他们说的是真话。”阿宁手一挥,桌上的东西便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她纵身一跃,坐在桌缘上,晃着脚,接着说道,“而且海上可比这儿有意思多了。”
“是啊......”宝禾先生的声音里带了些迟疑。
“怎么,你该不会不想去吧?”阿宁有些惊讶地问道。
她想不出宝禾先生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我要是出海了,子安怎么办?”宝禾先生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他?他们那么一大家子人,难道还照看不了他一个?更何况,他要实在想去,让他跟着一起就好了啊。”阿宁满不在乎地答道。
“说的是啊。”宝禾先生道,忽然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叹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宝禾先生从家里走出来,沿着晨雾弥漫的街道大步而行。
他向来喜欢在雾中行走,因为每次雾散去之后,他都会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这一次,他的步子虽然还是跨得很大,却仿佛已显得很沉重,他的腰虽然还是挺得笔直,但眼中已有了疲倦之色,昨夜他根本没睡过。
以前,每次当他准备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都会带很多东西,恨不得把关于那个地方所有的回忆统统带走。但这次,他什么都没带。
不是没东西可带,而是他怕自己后悔,在下一刻转身回到那他已经住了很久的地方去。
晨雾弥漫,对面也有个人沿着路边,大步走过来,宝禾先生还没看清他的脸,就看到了一双发亮的眼睛。
“刘子安?”
“是我。”刘子安已在一株枯树下停住脚,等着他,“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随便走走。”宝禾先生应付道。
他在笑,但笑容并不明朗。
“先生,阿宁说你要出海去了。”刘子安忽然道。
宝禾先生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昨天晚上,她给我托梦来着。”说着说着,刘子安竟然脸红了。
这也难怪,昨天晚上他正在梦里跟宝禾先生亲热,结果阿宁却突然闯了进来,把一切瞧了个正着。
“你怎么看?”宝禾先生问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刘子安正在想着昨晚的梦境,猛然听见宝禾先生的声音,吓了个激灵,忙道。
“我是问你对出海的事情怎么看。”宝禾先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做的很失败,唯一的徒弟都敢在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走神了。
“我觉得挺好的。”刘子安如实说道,“而且听着挺有意思。”
“你要跟来吗?”
“我是你的徒弟,当然要跟过去啦!”刘子安笑道,“要不然太久不见面,哪天你把我给忘了那就太糟糕了。”
然而宝禾先生却笑不出来。
“你该成亲了。”宝禾先生道,“你父亲已经跟我说过,让我以后少带你出去了。”
刘子安吃了一惊,似乎对自家父亲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道。
“跟谁成亲?我完全没听说啊!”
“不管是谁,应该就是最近了。”宝禾先生道,“只可惜你的婚礼我大概是赶不上了。”
刘子安听得一头雾水。
“先生,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他问道。
“这次出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宝禾先生垂眼道,“而且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刘子安一听这话就急了。原来宝禾先生不光是这次不想带他,还打算就此跟他断绝师徒关系。
“先生,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学会呢!”刘子安强笑道,“你看,是不是先把我教会了......”
“你以后需要学新的东西。”宝禾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到处晃。”
“为什么不能?”刘子安忽然抬高了音量,“先生,你是不是嫌我笨手笨脚的,不愿意再跟我同行了?”
宝禾先生刚想说“不是”,但话到嘴边,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是。”他答道,“你不适合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