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罢了,你也听不懂我的话……”
我盯着那人的眼睛,从院子里传出一道清亮的嗓音。
“远归,你去隔壁家瞧瞧,我好像听见芽儿的声音了!”
那人应了一声“就去”,又回过头来望着我,眼底微光闪动,“好了,你也快回家吧,这附近山里猎户很多,小心着些。”
青灰的衣摆摇曳着,渐行渐远,没入残阳。
我知道,这一次,那人是不会再回头了。
云远归去世的消息,是长老带给我的,过了没几年,十九也去了。
我后来去了一趟云远归的宅子,那里已经荒芜成了一片废墟,杂草丛生,蛛网遍布,却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静静的立在斜阳下,水玉色云衫,身形单薄,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像极了那人。
他望见我,像是吃了一惊,随后像见到老朋友似的,笑的很熟络。
少年道:“你终于来了。”
“你认得我?”
少年笑了,点点光线穿梭在他的笑容里,萤火一般闪亮着:“我当然认得你,我是云远归的执念,是他残存在这世上的一丝魂魄,见不到你,我是不会消散的。”
原来是魂魄,怪不得是少年的模样。我走进那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毛绒绒的,怪扎手。
“那,你……你是云远归吗?”我试探着问道,声音里竟有些颤抖。
“唔……如果这么认为的话,那我就算是吧。”
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少年扬起苍白的唇角,笑容清澈,“我是他残存的魂魄,是游荡在缝隙里的回忆,他死了,其余的魂魄消散了,给我腾出了空荡,我才得以出现。”
“……”
“我认得你,你叫秀郎,这个名字也是云远归给你起的,我的存在,是为了给你带一句话。”
我一愣,心跳陡然飞快起来,“什么话?”
夕阳里,那人的笑容轻淡的几近透明,薄唇一张一合,我凑近前去,耳边的语声愈发低弱,蝉翼一般震颤着。
“小狐狸……这一世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你可千万要记得寻我,朝我要这一份债……千千万万,莫要忘了……”
我望着那人周身渐渐萦绕起刺目的白光,那一双漆黑的眼底绽开动人的光辉,一如既往的明亮。
我不敢再伸出手碰一碰他,眼瞧着那人慢慢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在一缕轻薄如水的夕阳里。
恍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没有再回青丘,就这么开始云游四方,每到一处,能认识许多朋友,离开时,又会告别许多人,难免伤心,到后来我有意独来独往,跟在我身边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这人的来头不小,是一头神兽,说来他祖上还同我们青丘白狐一族有些渊源,我们算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亲戚。
那时我刚刚开始游历,对于人间险恶尚不明白,天真的像个同一个傻子没什么区别,动不动便让心怀不轨的道士逮了去,关在笼子里准备扒皮抽筋拿我炼丹。
说来也巧,次次都被那人救下。
他告诉我他叫白泽,是瑞兽,十分受人们的敬仰爱戴,说的时候眼里的得意都快飞上了天,倒和从前青回峰下那只时常偷吃我和十九山鸡的黄鼠狼有几分相似。
又一天,我不知第几次被那人提溜着尾巴从道观里拖出来。
“你这小狐狸呆呆傻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道士抓了,你到底想去哪里,我送你去。”
我念一阵口诀,化作人形退避几步,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那人浓眉一皱,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隐隐透着几分狷狂,“你是说,你连个目的地都没有,就这么胡乱闯?”
我一横眉,冷眼望着那人,“不行吗?”
“咳……当然没有什么不行的,只不过我看你一个人游历实在辛苦,你心思单纯,时常被那些心术不正的老道蒙蔽……正好我也是被师父赶出来体验生活,你看不如我们做个伴儿,可好?”
“不好。”
那人愣了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似乎是想不到我回绝的这么干脆。
不过我这两个字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他仍是跟着我,手边常备一壶酒,每天不带重样儿的。
久而久之,我也懒得再理会他,横竖身边有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倒也不那么无聊。
我不知道去哪里寻云远归,也不知道他转世投胎到了何处,成了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只知道我得寻到他,问他要这一份债。
此后辗转寻觅的几百年里,我时常做一个梦,梦里春天桃花正浓,芳香千里,我仍是白狐的形态,懒洋洋的卧在一个少年怀里,少年坐在树下,眉眼微阖,舒适的打着盹儿,素白衣襟上轻飘飘落了几片花瓣,我抬爪将其拂落。
似乎一切都未变,世间也不动。
我不过做了一场漫长的梦,醒过来时,他依旧记得我,笑着唤我一声“秀郎”。
第十六章
*
“后来的事,你便都知道了,不用我再多说了罢。”
转眼夕阳西下,一片斜阳映在轩窗上,在地下投上浅浅的影子。
也给床边的两人镀上一层光辉。
白泽捧了桌上的热茶,递给狐狸,瞧见那人低头慢慢抿着水,这才淡淡开口:“我说呢,同你游历的那几百年,你一见到年轻标志的大夫就走不动道儿,原来由头在这呢。”
狐狸闻言轻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