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厉岩未曾料想,要将姜世离推向一个王座——
一个存在同族妄念中的王座。
红发半魔冷笑一声,嗤道:“可笑……当真可笑!”
厉岩直视连、洛二人,厉声道:“身为魔族,你们却只会期望他人拯救?!未免可笑——”
“废物”二字掷地有声,犹若平地惊雷,炸响一片,夏侯瑾轩脑中嗡鸣,他不欲姜承再行此道,世人已负他一次,何以又要担此重责——
连默面露哀色,摇头叹道:“你是否以为我们龟缩于此,从不曾试图反抗?”
厉岩立时了悟,他与此间半魔,本是情同深受,如何能不解其中辛酸,只是一味逃避、将重责置于旁人,又如何担当得起魔族二字?
连默嗟叹一声,神似缅怀,怅然道:“族中不乏青壮,多是年轻气盛,眼见生活窘迫,走投无路,便有胆大者提议下山另寻安身立命之所……祈年曾有一胞弟,与她年差无几,也是习得一身好武艺,自然跟着下了山,可最后……一个都没有回来。”
言罢良久无语,竟作哽咽,洛祈年又闻胞弟惨事,无疑深恨不已,若非面前几人是姜世离带来,断不能善了,略整心绪,复又黯然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过去千百年来,我族就是这样夹道生存。只是数不尽的失败与痛楚……究竟还要如何,才能与天斗?”
厉、姜二人俱是胸中一痛。
千峰岭尚在昨日,今又如此生恨,如何能不痛惜、哀悼。
洛祈年双目嗔红,几是咬碎一口银牙,决然道:“以我们半魔的实力,对付百来个人类自然不在话下,然而这里毕竟是人界,世人又如何容得了我们?!一旦大军前来围剿,年轻力壮的尚可逃走,老弱妇孺就只有等死的份……我们能避开世人活下来已是不易,难道将蚩尤大神的后裔当作‘希望’也有错?!”
厉岩不答,只因连、洛二人所言,句句属实,人间半魔,本就如此——
生或死,又何曾掌握在自己手中过?
姜世离望向石阶之上。
石质王座居于正中,左右帷幕垂绦、上有青铜牛首,蚩尤图腾,几可想见远古之时,蚩尤就端坐于内,振臂一呼,自有万兽来应——
为生存向人类宣战,那怕兵败身死,也有舍尽一身骨血,为族人开辟异世之路。
希望。
害死了千峰岭弟兄的我,还有资格……成为别人的希望吗?
……不!我必须成为——!!
姜世离漏出一声低笑。
夏侯瑾轩浑身一凛,道他目中冷厉、叫人不寒而栗,直与姜承判若两人,一时心神不宁,只听姜世离道:“‘魔君’……呵,这个名号自然是同族的希望……好!那我姜世离,就做这个魔君!”
黄衫少女轻呼一声,亦是未敢置信,到此时、夏侯瑾轩惟有不语,众人面面相觑,结萝看向厉岩,后者直视姜世离,目中隐有一丝决意,结萝轻笑一声——
诸人神情各异,殿外忽而喧声阵阵,瑕奇道:“怎么了?”
一守卫仓惶来报,道:“不好了!通往蚩尤冢的那条路塌了,山中的魔气快散了!”
洛祈年闻言一惊,道:“这……蚩尤石碑消失的影响,竟然如此巨大?”
厉、姜二人相视一眼,彼此明了,如若石碑亦是蚩尤所留神器之一,则覆天顶相安多年,确实与其有所关联,只是另一股玄妙之气来源,目下不宜声张。
此时众人随连、洛二人鱼贯而出,听守卫道:“还有,大家听说了魔君的事,都——”
魔气消散了,外面的人不就能进来了吗?怎么办!?
魔君大人真的在里面吗?魔君大人——
魔君大人!那魔纹,真的是魔君大人!魔君大人——魔君大人——
魔君大人真的出现了!
那个传说果然是真的!魔君大人来救我们了!
……
姜世离并未多言,他只问在场半魔,道:“姜世离今日在此,就是为了让我族在人间争得一席之地,不再受人压迫欺凌,而是堂堂正正存活于世,你们可愿相信我、追随我?”
话犹未已,半魔群情激奋、高呼魔君吾主,声震百里不歇,响彻山涧,俱个奔走相告,直如普天同庆、欣悦不已。
姜世离振臂一拂,刹时魔息狂涌、直冲霄汉,举手投足尽显强者气慨,譬如当年蚩尤一统兽族,号令群兽之威势,令人望而生畏、莫敢不从。
厉岩与他半步之遥,此时凝视姜世离,似是审视、又如决意,姜世离却在此时,俄而回首望他——
诸人之中,夏侯瑾轩与他总角之交,情谊深刻,与瑕、暮菖兰等亦是生死共过,可姜世离只是看向他,仿佛将灵魂之中、至深一眼,留于他。
但那仅止一瞬。
快到速度见长的厉岩还未开口。
姜世离转过身去,额首魔纹闪现、似有一抹豫色,他扬手呼道:“……不止是你们,全天下的魔族后裔,都是我的兄弟,每一个——我都要保护,绝不再让人类肆意屠杀……我要让天下的魔族,都能在这个覆天顶平安快乐地生活!”
言罢一切,姜世离淡然道:“……夏侯兄、厉兄,我想与二位单独谈谈。”
结萝似是有些不喜,嗔道:“喂喂,说什么悄悄话,干嘛不让我们听!”
暮菖兰好意劝她,结萝犹是不甘,却听厉岩道:“……你先和他们去,我一会儿来找你。”
岂知结萝眉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