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肇事司机谈拢价钱后,终于有护士想起这个可怜的小哥哥,递上水和他的随身物品,贴心的问用不用通知他的家人。
柳满的心脏在短暂的停顿后开始有些凌乱,他还没有彻底接受他失忆了这个现状,所有的行动都是信手而为,可是他现在突然找到了一个强烈的突破口
想见他!
柳满故作淡定的划开充好电的手机,好在他足够专情又懒惰,没有跟换手机密码锁。找到那个名字,递给小护士
“喏,打给他就好。”
语气傲慢又炫耀,天知道,他的胸腔骨都快被震碎了。
郑铭佑,八年后的你,是什么样子呢?
......
柳满再一次从陌生却有着自己气味的床上醒来。
前天,柳满拒绝了郑铭佑的挽留。却也执拗不过的,任他载去研究所,在档案上找到了详尽的现住地址,又拿了一份停职申请书。友好疏离的送别了他。
毕竟,他只想象了八年后的郑铭佑,是什么样子,却忘记了思考八年后的他们,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上学的那两张卡还在用着,倒是方便了这个偷渡过来的小家伙。
除了昨天出门随便买了点吃的,再也没有走出这个保护壳。柳满实在是没有气力去琢磨什么料理,草草填饱肚子就摊睡下去,不甚清明的意识在来回穿梭,有迷蒙的梦,有混沌的喊叫……
他分不清梦境和记忆的边界,索性一个翻身,又睡了过去。
......
这一次,柳满没有漫不在意的昏睡,睁开眼的一瞬就撑起身子,摸到手机。翻滚着通讯录,尝试否定无端的揣测。
找到了!
他颤抖着手指,点下那个字。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ber.....”
凉气从脚跟上冲到大脑,那个梦,是真的。
......
那应该是大三的五一,柳满嫌假短没有回家,和郑铭佑浪来浪去。从图书馆浪到出租屋,从电影院浪到出租屋,从篮球场浪到出租屋,总之,两个人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又是一个浪荡的下午,蒸腾的热气足以把这对小情侣的计划打散,买了一兜子雪糕啤酒就屁股擦火的跑回出租屋。老式旧楼的楼道格外阴凉,两人勾着手指,晃晃悠悠爬楼梯。
“诶,我听过一个故事,一对情侣被魔鬼抓住了,但是他只想吃一个人,就让他们石头剪子布,输了的那个被吃掉,赢了的那个活下去。”柳满吸溜着冰棍儿,口条含糊不清。
“然后呢?”郑铭佑从后面看着柳满趿拉着人字拖虚浮的脚步随口应和。
“然后啊,”柳满又嘬了一口快要流汤儿的雪糕才往下说
“然后,男孩和女孩约好都出剪子,一起死。”
每到昏热的夏天,柳满都会迷迷糊糊的反应慢半拍,像极了海洋馆里眯着眼睛,耷拉着脑袋的小乌龟。
“可是后来,男孩出了布,女孩出了石头。”
走在前面的柳满在还有半层台阶的时候突然停住,轻轻向下拽着郑铭佑的食指,回头看向郑铭佑,语气突然有些认真
“如果是你的话,出什么?”
郑铭佑看着他亮亮的眼睛,伸手横过他的雪糕棍,让黏腻的甜水错过柳满的小手,滴在地上,滩出牛奶的香气。
“我出剪子。”
柳满显得有些不依不饶,问为什么。郑铭佑无奈笑笑,就着勾着的指头拉近他,用额头轻轻磕了一下柳满的小脑袋。
“因为,答应你了的。”
郑铭佑的眼睛是纯黑色,专注去看的话,会有被吸进去的感觉,柳满好不容易清晰一点的大脑左右一晃,又是一片浆糊。
他现在,只想在这个破旧的楼道里,和眼前的男人打个啵儿,嗯,还是牛奶味的。
然后,他就听见了鸡蛋套在塑料袋里破碎的声音,还有母亲的尖叫。
再然后,又是一场漫长的窒息。
昏迷前,柳满还在想,郑铭佑还答应过什么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天长地久之类的。
柳满醒来的时候,郑铭佑正站在窗前打电话,阳光透过他的肩膀挑逗浮尘,围着他绕圈圈,这是一个能让灰尘变精灵的男人,干练的短发,修身的西装衬的他身材挺拔,宽肩窄腰。
完美。
郑铭佑和柳满是彼此的开蒙者,早在柳满规划理想型之前,就已经把他刻到了心尖尖上,再也容纳不下旁的。
“行了,就这样处理,我明天要看到修改好的策划案。”
郑铭佑沉着音调草草挂掉电话,转回身,来不及转换的冷凝就这样袒露在柳满的视线里,柳满给这次的审视落下结论,真的是不一样了,严肃起来好凶啊。
“咳,想吃什么吗,渴不渴?”
刚才那套可不能用在柳满身上,瞬间切换轻柔模式对郑铭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水。”
柳满不知道口腔和心脏有没有相连的经脉,为什么他扯动枯哑的嗓子,会感到酸涩呢?
润后的嘴巴也缓解了柳满的憋闷,他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试图无视在空寂的病房里肆意横行的尴尬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