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闷声听着,将摘下的蔬菜叶子抱到篮筐里。
在城东,李果问过很多铺子,不管是卖陶瓷卖真珠(珍珠)卖茶叶卖丝绸香药的,都要识字的伙计。
身为白丁,也只能干跑堂,脚夫,仆役,水手,窑工这类活吧。
“娘,我想去跟阿聪挖牡蛎,一日钱不少呢。”
李果不是第一次提这件事。
“那不行,多遭罪啊,割得手脚都是血,天不亮就要开始忙活,到日头下山才能歇口气,吃得也不好,海风又大。”
果娘觉得日子勉勉强强还过得下去,她是渔女,自然知道靠海吃饭的艰难,她不舍得儿子这么小,就去吃这样的苦。
听到娘再次不同意,李果没再说什么,确实是份苦差事。
傍晚,李果带果妹回家,烧水打算煮粥,发现米缸见底。
李果从床下取出钱罐,点上四五十文钱,打算去米店买米。
“果妹,你看好灶火,哥哥去去就来。”
灶上的锅,在烧水,就等下锅的米。
“嗯,好。”
果妹乖巧蹲在灶前,看着柴火。
李家的柴火,不是木材,都是城外捡来枯枝树叶,要烧热一锅水可不容易。
李果匆匆出门,赶往米店。李家好米吃不上,最便宜的大米买下一升,没剩一个子儿回来。
李果存的那点钱,买不了几升米。
提着一小袋米归家,天还没黑,李果加快脚步。走到家门口,见家门开着,想着娘还不到回来的时候,李果狐疑进门,竟看到站在厅堂上的一个熟悉身影,一时没了反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启谟。
赵启谟背手站在简陋的厅堂,打量李家,他的书童侍立在一旁。
“启谟?怎么是你?”
“你怎么上我家来?”
连续两句问话,李果实在太惊诧。
“怎么,不欢迎我?”
赵启谟微微笑着,袖子一挥,入座李家唯一像样的一张椅子。
“我放学过来,见厨房升起炊烟,以为你在。过来拜访,才听你妹妹说你外出买米。”
李果看向果妹,果妹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抓着份枣糕,正吃得津津有味。
“那那,找我有什么事?”
李果讷讷问着,和赵启谟相识这么久,赵启谟从来不会到自己家里来,何况李家破败,也实在不是他这种身份能来的地儿。
“无事,只是顺便看看。”
赵启谟十指指尖并合,环视四方。
“穷人家的房子,有什么好看。”
李果搬来一张矮凳,在赵启谟身旁坐下。
“你近来可还在酒馆帮佣?”
“好几日没去,不缺人了。”
赵启谟想,难怪最近放学归来,时常能看到李果在家里的身影。
“那有何打算?”
穷人家的孩子,十二岁了,不会养着闲逛,赵启谟自来闽地,对底层接触频繁,知道他们的生活。
“明日再去城东店铺问问,看缺不缺人。”
李果就是一根筋的想去城东混,他太喜欢那个地方了,热闹,富有,生机勃勃。
“不过他们招伙计,都要识字。”
李果低声说。
“卖包子羊肉,面食之类,伙计不需要识字,你问过这类店铺吗?”
赵启谟看到李果一脸忧愁,知道他是找不到活干。
“可是七哥说这些学不到本事。”
李果找工也有目,要么工钱高,要么能学到本事。
“买卖陶器,香药的伙计,不只要识字,还得懂番话。想入行,得有人带你,何况你尚小,长到十五六岁,才有人要。”
赵启谟不知道那个合桥阿七跟李果说了什么,在赵启谟看来,阿七有着十足的运气,得贵人提携,而李果并没有。
“可到我十五六岁之时,我也仍旧不识字。”
李果想赵启谟不会懂得不识字的痛苦,他在县学里就读,以后还要凭着学问,当高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