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见为天跪拜，慌忙近前扶起：“公子快快请起，折煞老夫了，吾等如今沦落到卖艺的地步，又如何经得起公子一拜。”

为天曰：“华老又何必自谦，吾今能闻华老之乐，如沐天籁之中，音乐虽停，音犹在耳，真乃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吾等有此耳福，亦是与华老父女有缘。”

安大人曰：“公子所言不虚，华老年长，想当年汝等夫妇行走江湖，除暴安良，声名远扬，满城百姓提及汝等夫妇，无不交口称赞。今日受为天公子一拜，有何不可？”

为天曰：“吾闻汝提及夫人，肝肠寸断，想必当年汝等情深意切，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又为何夫人撒手而去。”

华老闻言，神色黯然，一声叹息。安大人道：“此事济南城内尽人皆知，当年一伙打家劫舍之徒，打劫了城东富户姚远之后，放火烧屋，欲将姚家全家烧死，而后毁尸灭迹。恰华老夫妇路过此地，路见不平一声吼，华老拔剑与重歹徒战在一起，华夫人跳到火场救人，虽知房梁烧断，直砸下来，华夫人葬身火海。”

为天、玉儿闻言，叹息不已。为天曰：“华老，不知汝等父女何处安身？”

华老曰：“吾等住在历山兴国寺黔娄洞中，昔黔娄在山中开洞，修身清节，不事王后，隐居历山，著书立说，吾等父女所执的这两件绝世乐器，就是黔娄遗物。”

为天曰：“黔娄乃古代名士，吾亦有耳闻，但华老如此年龄，身居黔娄洞中，日子必然清苦，华老又何必受此磨难，不如让安大人帮忙，就在这大明湖畔，寻一处房屋，汝父女安居下来，颐养天年，岂不是好？”

华老摆手道：“如此不必了，多谢公子美意，一则黔娄洞至为清净，二来每到月圆之夜，吾到后山谷地之中，安坐岩石之上，闻鬼集上吵杂之声，一载之内，总能听到几次夫人的声音。”

为天、玉儿闻言，惊诧不已：“难不成世间还有此等奇事？”

安大人曰：“后山鬼集之说，吾亦时有耳闻。历山东边山麓，有一条小道直上后山，半山有一处谷地，甚为宽广，人言每到月圆之夜，夜深人静，此地便吵杂起来，做生意吆喝的，嬉笑怒骂的，人声鼎沸，车马阵阵，赶大集一般，但只闻其声，不见踪影。若有相近之人，意外离去，在此地能寻到他的声音。”

玉儿听得神乎其神：“此事太过神奇，闻来毛骨悚然。”

安大人曰：“就因于此，后山少有人去，许是大多人闻之恐惧，不敢造此吧。”

为天曰：“想必后山谷地至阴至静，又逢月圆至阴之夜，鬼聚于此，贪恋美景，不舍离去。此事吾闻之越发好奇，明日便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吾必要一探鬼集，”为天转向华老曰：“不知华老可愿为吾与玉儿引路。”

华老曰：“公子若是愿去，吾引路无妨。”

为天与华老约好，明日戌时，在兴国寺门口相见，华老携女儿离去了，众人又在酒楼内闲聊一会，说些灵异奇事，转眼天已向晚，众人散去，回到府衙不提。

八月十五这日夜里，济南城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为天、玉儿在府衙之内，吃了安夫人分的月饼，饮了几杯桂花酒，玉儿拜月亮完毕，为天惦记着与华老之约，趁众人热闹之际，离了众人，牵手玉儿，奔历山兴国寺而来。

刚交戌时，为天、玉儿来到兴国寺外，早有华老父女在门外等候了。华老曰：“吾有预感，今夜与公子到后山，以公子之能，吾必能闻夫人之声，故而今夜带犬女前去。”

为天曰：“有缘自会相见，吾如能帮到汝，必不遗余力。”

山野寂静，空旷无人，四人也不言语，默默往后山而来，天交亥时，四人来到一块巨石之前，华老悄声曰：“吾每到月圆之夜，都是在此石头之上守候，吾等切莫出声，只在此静静等待便是。”

众人恐惊天上人，大气不敢出，竖起耳朵，静静搜寻四周动静，月光皎洁，山风细细，唯闻虫鸣之声，哪里有鬼集的影子，山风吹过，寒凉透骨，玉儿不由一哆嗦，为天握紧玉儿双手，将其拥于怀中。

“啪”，忽闻一声鞭响，接着是马嘶之声，深夜之中，清澈透亮。空谷之中，似陡然来了几百人，人声嚷嚷，热闹非常。一人喊道：“冰糖葫芦……冰糖葫芦”，接着几个孩童叽叽喳喳，“叔叔，叔叔，几文钱一串？”又有人吆喝道：“来来，上好的绸缎了，正宗的杭州货……”“吾等路过此地，凭本事吃饭，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接着耳闻刀来剑舞，呼呼生风……为天、玉儿向谷中望去，如此热闹，却空无一人。

四人侧耳细听，忽然一个甜美的声音问道：“老伯，这把古筝价值几何？”华老闻言，未语泪先流，身躯不由颤抖起来，只见他颤巍巍握着女儿的手：“孩子，汝可要记住了，此是汝母亲的声音。”

倏地琴声响起，似从远方而来，又直透云霄，为天惊道：“《江湖曲》”。但见华老拉着女儿的手，站了起来，向琴声而去，山野空旷，琴声飘忽不定，哪里有影子，华老不由虚寒淋漓，叹息不已。

为天见状，近前道：“华老不必着急。”言毕取出龙凤珠，口念：“阿门吉力起！”一道彩光飞出，空中陡然亮了起来，一幅幻境呈现在面前，人群之中，一位女子貌若天仙，长发飘起，衣袂飘飘，淡然抚琴，琴声绕梁，行人无不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