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下了楼。
他上了车,任晓飞跟他打招呼,第一句话就是:“你吃晚饭了没?”
庄麟:“……吃了。”
任晓飞:“哦,那你吃饭还挺早。”
……庄麟不想说话了。
任晓飞:“关总本来说让我顺路带你吃点饭,既然你吃了,那咱们就直接去吧。”
庄麟想,所以我现在不仅没有亲自接送的待遇了,连吃饭的规格都降低到了路边快餐馆。
好一招欲擒故纵,我看透你了。
关澜这一天都在故意冷落他,降低他的期待值,让他失望到极致,最后再来个surprise,巨大的心理落差会对他造成成吨的冲击。
很厉害的套路,但已经被我识破了。
接下来,你的任何行为,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庄麟:“这是要去哪儿?”
任晓飞:“我们公司。关总还没下班。”
庄麟进了关澜的办公室,发现关澜的确还没下班。
他没想到这个人,看上去齐头整脸、人模人样的,办公桌居然这么乱。
乐谱、文件、书籍杂志、纠结成一团的耳机线电源线、电水壶、水杯、意义不明的奇怪工艺品摆件,全都龇牙咧嘴地在桌上支棱着,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就算是很给他留面子了。
任晓飞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自觉过去把他吃剩的外卖餐盒收拾好。
关澜从显示屏前抬头看他们一眼:“来了啊,挺快。庄麟坐,晓飞你可以下班了。”
关澜:“庄麟你等我十分钟。我这儿有热水,来自己倒。”
谢谢,我不想接近你的办公桌。
庄麟:“您先忙,不用管我。”
关澜就真没管他,径自在电脑上忙自己的事。
庄麟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想,你就继续晾着我吧,你的套路我已经看穿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关澜那边终于响起电脑关机的声音。
庄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绷紧背脊:来了!今晚的正文开始了!
关澜站起身,在他桌上那一堆四处卷边的纸堆里翻翻找找,翻出个塑料文件夹。又在一堆杂物里窸窸窣窣,拽出一副黑框眼镜来带上。
庄麟这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镜。他戴上眼镜整个人气质一变,褪去了平时衣冠楚楚的精英气,透出一股散漫的艺术家味儿。
关澜:“来,我这屋太乱,还一股子饭味儿,咱们找个会议室。”
……原来你也知道你这儿乱啊。
关澜把文件夹放到会议室的椭圆桌上,反身开了灯,关上门,开始慢慢地把衬衫的袖边卷上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
一般这个动作是要动手的先兆——不过庄麟跟关澜跑过步,对他的体质心里有数,自信他揍不了自己也睡不了自己,即使自己没吃晚饭。
关澜:“你叫了我这么久的老师,不能让你白叫。今天我给你上上课。”
纵是庄麟自认为做好了万般准备,对于这句话他还是没料到。
关澜:“怎么了?我知道,你是世界名校毕业生,你的老师都是世界级的大师,可能你觉得,给你上课,我还不够资格。”
庄麟:“我没有这么想。我虽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但也没狂妄到愚蠢的地步。”
关澜慢慢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有自信是好事,但愿你今晚之后还能继续保持。”
关澜:“这些是我叫人整理的你的作品集,你看一下有没有错。”
庄麟翻看了一下,居然收集得非常全,不光是他在网上发布过的那些,还有他上课的习作、毕业创作等等,他自己的公司都没有整理得那么细致全面。
关澜跟庄麟慢悠悠地感慨峥嵘岁月稠:“我想起来十年前,我还是个傻吃傻玩的大学生,我师父找到我,我也是拿了这么一本作品集给她看。她看完跟我说,你挺有天赋的,不过你写的这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没有一首是能直接拿出去卖的。”
关澜:“现在我把她的这句话送给你——我看得出来你挺有想法的,不过想法不能当饭吃,你这些作品,没有一首及格。”
庄麟对他这番评价,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关澜在他面前一直是平易温和的,从没摆过前辈高人的架子。纵使庄麟有时候言语无状,冒犯了他,关澜也就是笑笑,从来没计较过。是以他竟然忘了,关澜可是因为做选秀节目评委怼人而出名的。
关澜脾气好归脾气好,专业上的事情,他眼里可是一点都不容沙子的。
庄麟本以为今晚的心情会像坐过山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想到根本就是跳楼机,冷水之上再泼冷水,真的刺激。
庄麟:“您觉得不及格是您的意见,我想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关澜:“知道你不服气,我也不会说什么让市场检验你这种话。我倒是也想让你自己摔两个跟头看看,不过我担不起这个风险。我现在签你,你是名校海归,光环加身,谁看都是前途无限光明;等你这种水平的新歌真的拿出去卖,首专扑街完二专再扑,我那时再签你,我就是接盘侠,收废品的,在我老板那儿就通不过,我还得在老板面前立军令状,说庄麟不火我引咎辞职,他一天不火我一天不拿工资,这样才能把你签过来。”
关澜:“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不想这么麻烦。”
庄麟:“所以,您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特意羞辱我,说我是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