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少年死士温驯的眼睛因为被羞辱而锐利起来,虽然说不出话,但那双被点燃的眼睛却在否认。叶辰看着少年仍未如暗门其他人一般变成死水的双眼,轻轻啧了一声。他从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如非必要,也不屑说谎。即便这些天流云山庄如此动乱,他说出口的话也大多是真的。
当初发觉叶韶然身边所剩最后一个死士便是小时候曾经出逃的少年时,叶辰真的担心戊柒会把叶韶然塞进有去无回的禁地,以此来报复害死他弟弟的叶家。庄主夫妻双双毙命那天,他就曾短暂地想到过戊柒——虽然那少年死士把他的不甘摆在脸上,选了最愚蠢的一条绝路,但那毕竟是他少有的同类——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像混进家犬里的狼一样与整个暗门格格不入。
但戊柒实在太让他吃惊:他以为这个死士必然会趁着庄里乱起来的那晚逃出去,但他竟然真的一路保护叶韶然到最后;他原以为从戊柒嘴里知道叶韶然的言行是件简单的事,但他竟然连那些无关紧要的都不肯开口;他原以为到了该服解药的日子,戊柒会觉得为叶家受苦是不值得的。但他这些“原以为”,随后而来的事实证明它们都错了,戊柒简直像在有意跟他作对。
“然儿拿什么磨掉了你脑后的反骨?”叶辰打趣地摸了摸戊柒的后脑,知道无法得到回答,他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起来,“他倒真是个好孩子——有时我都会奇怪,我大哥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然儿那样的儿子,你说他是像一张白纸,还是像只小兔子?”
“白纸最容易涂上其他颜色,而小兔子如果从小丢给老猫来养,从不让他看到其他兔子是什么模样,长大后多半也会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猫,”叶辰对着被他毒哑了的戊柒,与其说是讲给他听,更像是自言自语,“然儿现在还小,再过几年,他未必记得住父母的模样。我好好养着他,他自然会和我亲近,变成我希望他成为的那类人。”
“至于你,既然喜欢跟我对着干,我倒可以先留着你的性命给我瞧瞧乐子——若是你的大公子认定你出卖了他,那孩子会如何对你,你又如何待他……当我瞧一瞧,到时他要是让你死,你可还会选择做个忠诚的死士!”
叶韶然是被白夏摇醒过来的,他刚睁开眼睛时,有那么一会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事。白夏把他抱起来喂了一点温水,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说:“大公子,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叶韶然疑惑地回忆了一下,完全不记得睡觉时做过什么梦,便摇了摇头。白夏温温柔柔地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说,“大公子刚才叫也叫不醒,像是被梦魇住了呢。”
叶韶然被女孩抱在怀里闻着小萝莉身上的胭脂香,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连忙努力地从她怀里挣扎出来。听到白夏说怎么叫他都叫不醒,他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之所以睡着,完全是因为戊柒点了他的睡穴。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那该死的完美主义属性,叶韶然在意地扯平自己里衣的褶皱,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才端端正正坐着对白夏沉稳地说:“我没事,你去睡吧。”
叶韶然虽然是在尽量塑造自己风度翩翩礼仪完美的形象,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多小的一只,不知道他一本正经坐在被里用大人的口吻说话是多么有意思的画面,白夏忍不住笑起来,“戊柒大哥在哪里?等他回来了奴婢就回去睡……”
叶韶然猜得到白夏没说出口的话,被人当作没人陪睡就会做恶梦的小屁孩倒没什么,白夏这么一说,他才发觉点了他睡穴的死士还没有回来,不觉就着急起来。他一时猜不到戊柒点他的睡穴是打算出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时让其他人发觉他不见了的话会不会妨碍他想做的事、会不会危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