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枚忍痛蹲下身来,目光澄澈坚定:“我的朋友。他不会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说着,他把殷霑抱入了洞穴之中。
在进洞前,他看向江循消失的方向,听着从那里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咬了咬牙,护在那群没头苍蝇似的世家子弟身后,钻入了那片漆黑当中。
另一边,西延镇中,乐礼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
幻象一分一分土崩瓦解,浓雾大片大片散去,西延镇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夜半时分的街道,竟是天朗气清,月明星稀,街道两边的灯笼纷纷燃起,商铺里尚有人声灯影。
他们回到了现世,却恍如隔世。
乐礼垂下了头,握住画轴的左手簌簌发着抖。
——叫乐仁无法再维持灵力输出的唯一方法,便是毁了他作画的手。
乐礼咬牙忍住从胸腔里泛起的酸意,将那幅画重新纳入丹宫之中,言简意赅道:“走。”
既然已经知道了子弟们被囚禁的地点,他们不敢再耽搁,直奔着西延山而去,可刚进入西延山地界,几人便感觉脚下的地面抽搐起来,小块的石头弹子似的弹跳起来,阵阵细小的烟尘从脚底升起。
展懿咦了一声:“地震?”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一队人影便从前方拐角处闪现,打头的人一看见混迹在三人队伍中滥竽充数的窦追,脚下一软,一跤跌倒在地,带着哭腔呼唤:“窦公子!窦追!”
窦追立马认出,那是与自家交好的陈家二公子陈春荣,也立即冲上去,扳住他的肩膀:“喂!出了什么事儿?!……哭什么啊!说话!”
玉邈也看到了跟在人群后面一瘸一拐的展枚,快步迎了上去,张口便问:“秦牧在哪儿?”
展枚向身后看了一眼:“还在……在山里……他说有东西要找……”
玉邈脸色一变:“……什么东西?”
展枚扶住山壁,两腿有点打颤:“不知道。他不肯说。”
玉邈迈腿就朝前跑去,这时,众人脚下传来一阵幅度堪称恐怖的摇撼,在剧烈的抖动下,几块山顶的巨石松动,朝下滚来。
一干刚刚逃出生天的子弟们均是魂飞魄散,有个冲着玉邈的背影大喊:“要塌了!山要塌了——!回来!……你去哪儿啊!?”
玉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沿着展枚他们一路留下的足迹朝前大步狂奔,很快便寻到了一处黑漆漆的、通向深山内部的入口。
他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第43章 神魂(三)
空手缓步走出囚室,江循在那条通往主殿的□□上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整座西延山随着他跌撞的步伐抽搐抖动,石头纷纷发出断裂的呻/吟和尖叫。
他身上无法控制地向外流泻的灵力,正从内部慢慢摧毁着整座西延山。
普通的精怪妖魔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外泄的灵力在江循四周构成了一张密密绞颤、如同碎肉机器一般的网,稍微靠近一点的妖魔就立马遭殃,惨叫着被巨大的吸力扯入网中,整个儿消失不见。
江循跌跌撞撞地扶着岩壁往前走。
他的体内现在正掀着一股一股堪称狂暴的灵力潮涌,把他的身体一次次粉碎,而强悍的自愈能力又将碎掉的血肉一次次拼凑起来。他的血液同样在嘶嘶沸腾着,右手随手一扶,便在一侧石壁上留下一个深约三寸、袅袅冒着白烟的手印。
而承受着灭顶之灾的,不只有心智混乱的江循一人。
阿牧蜷缩在江循的右臂里,与他的肉身一道一次次被搅碎,又一次次拼凑起来,几番折腾之后,他的叫喊声低弱了下来,只哑声念着那人的名字:“……小循。”
无人回应。
阿牧有点儿绝望地嘶哑着喊:“小循!……”
——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有点儿害怕。
他后面的话由于极度的疼痛演变成了一声悲鸣,它被逼迫着再次撕裂,又再次黏合起来。
等到再次恢复说话的力气时,右臂中那缕小小的精魂已经衰弱到近似于无,它静静地蜷在一个角落里,轻声喘息着,咬牙忍受着疼痛,声音恍若耳语:“没事儿的,很快就好。……我陪你,我陪你。”
甬道狭窄,江循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妖魔逃过一劫,统统被吸入那逆转翻涌的灵力网中,成了那灵力源流的补充,支持着江循一步步向前走去。
路过主殿的时候,江循无意识地歪歪头,看向殿内。
主殿里早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一盏茶杯在客座的首位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表示在刚才还有人坐在那里。
江循的身体已经主宰了他的意识,这些无关紧要的发现根本阻拦不住他的脚步。
他朝着祭祀台大步走去。
在那风暴一样汹涌的灵力风暴眼渐行渐远之后,随着山体晃动而摇撼的石柱后面出现了数个身影。
赤须人的面容透着怒极的赤红,宫一冲那张因为常年避光而苍白的脸颊也充了血。
……完了,他们完了。
计划败露,祭品逃跑,祭典失败,“吞天之象”并未复活。
赤须人早已是怒发冲冠,一把拎住了宫一冲的前襟,压抑着声音低吼:“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
宫一冲望着刚才江循停下脚步、向室内张望的地方,仿佛他还站在那里似的,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居然是他。”
赤须人皱眉:“什么?”
宫一冲:“……他居然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