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阴历的七月十五。也就是……传说中鬼门开的日子。我想……我们刚才确实是见鬼了。」
柏岚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浮船。船下的江水,在夜色里,黑漆漆的一片,深不见底。
他忽然转过身,往将军庙的方向走过去。他身后的苏清一把拽住了他:「你这是要上哪去?」
「我不信有这么邪门的事。」柏岚说,「我要回去看看。」
苏清放开了他,一双眼睛又黑又深地盯着他,几乎是莫测高深的。
「你胆子可真大。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今天是阴历的七月十五。鬼门开了,也许我们身边全部是鬼——也许就在你跟我的脸前面——只是你跟我看不到而已。」
他看到柏岚不自觉地挪了一下,目光也往身边扫去,又笑了笑,说,「说不定,你伸手一抓,就已经抓着了一个鬼呢?」
柏岚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只要我没看到,我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他又把手举了起来,看了看。他的手上沾上了一种深色的粉末,在黯淡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柏岚有些吃惊,苏清在旁边说:「是你手里握着的将军像。」
柏岚再一摸那个将军像,果然,有些深色的粉末,应手而落。
他喃喃地说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不是铜,也不是铁。但也不是木头,这可比木头坚硬多了。」
苏清两手环抱地站在码头边上,也不理会他的话,眼神冷冷淡淡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害怕的表情。
按理说,一般人见到了鬼——柏岚决定暂时当那些人都是鬼——不说吓得要死,至少也该有点反应。但苏清连普通人的反应都没有,脸上还是淡淡的,居然连点好奇的表情都没有。
柏岚忍不住问道:「你……你就不害怕吗?」
苏清转过眼睛,瞟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挑起,似笑又非笑,带着点嘲讽的味道。
「怎么,难道你怕了?」
「怕倒说不上。」柏岚坦白地说,「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发虚。毕竟,我可从来没见过鬼。」
一朵微笑又在苏清的唇角绽放了。「见不到才是福气。」
「可你好像不害怕似的。」
苏清把风衣拉紧了些。
「你先前说,这地方是后来重新翻修的,没什么可看的。我当时没有反驳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地方,至少那座牌楼,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而这里的人,都对这将军庙有些敬畏之心,不敢轻易冒犯的。」
柏岚望着他。「听起来,你似乎对这里非常了解?」
「当然。」苏清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常常到这里来。」
「工作?你是做什么的?」
苏清朝他望了一眼,那眼神带着些暧昧不明的味道。「那你又是干哪一行的?」
柏岚打了个哈哈。「我啊,我失业了,所以出来逛逛,散散心。」
苏清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相当轻柔地说了一句:「是啊,这里是很适合散心的地方。」
柏岚从他的口气里听到了淡淡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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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有时候,人在做梦的时候,是能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是处在梦境里的。这时他做的梦,往往是个恶梦,于是,人就会想从恶梦里努力挣脱出来。
对,柏岚做的确实是一个恶梦,而且是个相当恐怖的梦。
他梦见他自己走到了甲板边上,在那里左顾右盼,似乎是等待着什么人。忽然,他失足了,落到了水里。
栏杆呢?甲板上难道不应该有栏杆吗?可是,他就这样跌进了水里,四周都是一片漆黑,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感到窒息,挣扎着想浮出水面。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固执地缠住了他的脚。
水草吗?柏岚不得不努力将手向脚下伸,想去扯开纠缠在脚上的水草。
他的手指触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水草吗?不,肯定不是水草。水草怎么会是圆的?
柏岚疑惑着,他伸手去抓,奇怪,抓到了乱糟糟的一堆,似乎还不轻。他把那东西给拎了起来,就在这时候,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大放光明——他抓在手里的,是一颗人头!一颗腐烂了的人头,他拎着的就是那颗人头的一把长发!
人头上的皮肉已经腐烂了,露出了森森的白骨,柏岚甚至可以闻到皮肉腐臭的味道。
突然,那人头张开了眼睛,两颗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珠正对着柏岚,还望着他咧开嘴笑了一笑,露出了满嘴参差不齐的牙齿。
柏岚发出了一声大叫,从床上直坐了起来。他还没有定过神来,就发现他的床头坐着一个人。
苏清已经脱掉了那件质地很薄的黑色风衣,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舱房里面的灯是亮着的,这是柏岚第一次有机会在这样的光下来观察他。
苏清的五官是无可挑剔的,轮廓相当深刻,眼窝微微下陷,鼻梁高而挺直,嘴唇饱满而红润。他的眼睛很美,柏岚很少看到有人有这种纯黑色的瞳仁,因为黑,特别的漆黑,虽然清澈,却总让人有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的眼睛像冰,但冰却不会燃烧。他的眼睛里面燃烧的是什么?
「你在流汗。」苏清说,他的眼睛直盯着柏岚,目光是敏锐的。「你梦到什么了?」
柏岚盯着他,答非所问地说:「你的眼睛很奇怪。」
「有什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