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很快回到家。

此时柯尔正在处理今早采集到的白藤，这种白藤柔韧性极强，也不易折断，经过简单的剥离，细小的能当做线用，而其余大一些的纤维经过编织，可以做成绳子、筐子，以及热天时穿的鞋子。

柯尔正在替诺曼做鞋子。

雨季过後森林里长了不少荆棘，诺曼原来的鞋子都被荆棘破坏得不像样子了，由於担心诺曼伤了脚，於是他今天特地去采集了这种白藤最柔软的部分，要给诺曼重新做一双鞋子。

望见诺曼回来，柯尔抬起头，笑了笑：“你回来了。”

火光下的笑容清朗，如梦如幻，竟有些不真实。

诺曼一愣，点头，走进来，坐在柯尔身边。身体微微斜靠。

“泰森回去了吗？”柯尔问。

“嗯。”

“今天真要谢谢他呢。”柯尔低头继续编织著鞋子，嘴里轻声说道，“本来我想过两天自己弄好晒台，然後去采集一些野果晒乾准备过冬，你知道的，这里的冬天来得总是很快。”

温暖的篝火一明一灭，淡淡的昏黄的火光映在柯尔柔和的侧脸上，诺曼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他抱在手臂里，脑袋顺势靠在他肩头，蹭了蹭。

“怎麽了？”柯尔停下手中的活，轻轻问诺曼。

今天的诺曼一直很沈默，感觉怪怪的。

火光映照在蜜色的皮肤上，手臂微微紧了紧，诺曼低低地唤道：“柯尔……”

“嗯？”

扭过头，面对面凝望著，诺曼眼里炯炯如星，里面反映著自己的脸。

还有，不安的情绪。

柯尔习惯性伸手摸了摸诺曼的脑袋，然而手却被诺曼反扣住，不紧的力道，却牢牢握在一起，无法分开。

许久，诺曼开口了，他低声问：“柯尔，你……未来是怎麽打算的？”

柯尔眨眼，道：“未来？”

“嗯，比如说想去哪里，有什麽想做的，或者有什麽愿望之类的。”

诺曼的声音很轻，简直就像一层薄薄的羽毛。

面对他小心翼翼的提问，柯尔回头想了想，视线落在手里的那只鞋子上，微垂眼帘，轻轻用指头刮了刮鞋子边缘，说道：“那些我都没仔细想过，不过要说愿望……倒是有一个。”

倏地握紧了手，诺曼抬头，问：“什麽愿望。”

淡淡的，柯尔重新回头凝著诺曼琥珀色的双眸，微笑著说：“我希望诺曼以後可以过上平稳的生活。”笑容之中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比如说……离开这里，回到村子。”

“那柯尔呢？”

“我？”柯尔垂下头，“我也许会离开吧。”

“去哪儿？”诺曼哽咽住，微微眯上眼。

“……不知道。”

垂下眼珠，手上的活也停了下来。

诺曼突地冷哼一声，声音低沈无比，他直视著柯尔的眼眸，生气地说：“这麽说，柯尔连去哪里都不知道，就想让我离开了吗？”

“……”不知道怎麽回答。

“究竟是不是！”诺曼忽然扑到面前，抓住柯尔的肩膀大声问。

缄默半晌，柯尔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尽量平静声音回道：“这是无法避免的吧，我们迟早都要分开的。”

“什麽叫做无法避免？！我们为什麽要分开！”诺曼极为火大，死死抓住柯尔的手，忍不住大吼道，“难道你的愿望就是要跟我分开吗？！”

当然不是！

虽然想这麽说，然而柯尔却缄默了。

原来答应泰森先跟诺曼谈谈的时候，柯尔就知道诺曼会生气，但他想不到的是，当自己亲手说出要让诺曼回去的时候，心底竟然隐隐作痛，好像被什麽拧了似的。

而被诺曼质问的时候，莫名的悲伤席卷而来，也许是不想分别，可又知道这种事无可避免。

於是，说不出口。

但说不出口，心里就更难受。

诺曼定定地看了看柯尔，突地伸手刮过柯尔的眼角，望见自己指尖上的泪滴，平息了怒气，却不解地轻声问道：“既然是愿望，为什麽要哭呢？”

这时柯尔才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

於是慌忙抽开被抓住的手，抹了抹眼角，他转过身子，避开诺曼的视线，两手紧紧握著那双没做好的鞋子，胸口在隐隐作痛，鼻头泛酸，他却故作开朗地说：“是、是火熏到了眼睛，哈哈，真是的，熏得眼睛很难受啊。”

尽管在笑，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猛地从身後抱住柯尔，诺曼收紧双臂，咬著牙，闭上双眼，他问：“你舍不得我离开，对吗？”

“没、没有的事！什麽舍不舍得的，诺曼又不是小孩子，如今没有什麽可以担心的，所以……”拼命抓住那双鞋忍住眼泪，故意转开话题，“对了，我还在想等诺曼走了之後，我就到处去旅行，到处看看，不过你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很多东西给你的。”

“为什麽不带我去？”诺曼继续气呼呼地问，“你明明知道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

闻言，柯尔先是怔了怔，却很快反应过来，他摇摇头，声音低了下来：“因为……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