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喃喃念出了那本书的名字 :“《时光手札》......”
话音刚落不久,就听断谕道:“选这个。”
然而,林维伸手取书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踮起脚的林维发现自己并不能够到这本书。
而且,就算是跳起来,因为书本太过沉重,一下子也弄不下来。
林维只得实话实说:“它放的有点高......”
目前比林维要高上不少的断谕走了过来,问道:“第一卷在哪。”
林维再次伸出手,堪堪摸到第一卷下面的架板。
接着,断谕的手伸了过来。
他微凉的掌心轻轻擦过林维的手背,然后往上,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本《时光手札》。
林维收回手,对于刚刚不经意间的触碰有些不自在。
他在礼节森严的公爵府中长大,后来成为魔法师后更是少与人接触,本来就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尤其当这个人是断谕的时候。
在上辈子的他眼里,断谕这个人,从开始到结束,从头到脚,都只意味着一种东西。
——危险!
这种意味即使是现在也并未完全消失,因而刚刚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的林维甚至有些颤栗。
他想起了曾经在战场上,断谕轻描淡写便杀死一片又一片他的召唤物的时候。
召唤物自然是都与他有灵魂契约的,也就是说,断谕每次出手,都像是直接在他灵魂上划下一刀。
但是呢,他对于断谕,又是有着一些愧疚的。
林维自少年起便进入了帝国的魔法军团,他忠诚于帝国,可也知道,那场战争根本就是帝国一厢情愿地挑起来,浮空之都被毁后,魔法世界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了反击,那时刚刚穿上白袍的断谕,也只是因为现任魔法协会会长身死,才接任了这个位置。
断谕最终身死,也是死在自己那张同归于尽的禁咒卷轴“镕金”里。
因此,即使做了多年敌人,林维对断谕也没有恨意,甚至有些惧怕,重活一世之后,看着断谕,又总是有几分心虚。
林维只得叹气,活了不少年攒下的那么一点良心,似乎都给了这个家伙。
漆黑封面的《时光手札》送到了林维的手里,他才回过神来,好奇地打开厚重的封皮,只见扉页是这样几行字:
黑暗时代中,诸多咒语、典籍散佚,自魔法起源至黑暗时代,数千年魔法成果荡然无存。
曙光之战虽然胜利,魔法传承仍然难以继续。
而我困守星辰塔中,所能做惟有将毕生所知记于书中,使魔法一脉,不至遗忘过往。
——艾撒·伊维斯
过了许久,不知去了哪里的老阿诺慢慢悠悠再从一排排书架中绕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这样一幕:
红头发的小姑娘半倚在书架上,翻看着一本《骑士时代》,两个男孩子则靠着书架,并肩坐在地板上,黑头发的那个捧着一本厚书,正.念给身边的人听,属于少年人的声音清透柔软:
“在最初的魔法体系中,只分为光明、黑暗、自然三系......人族魔法天赋薄弱,活动范围仅限于大陆东岸,与此同时,魔兽散布于大陆各处,精灵族聚居于中央森林,龙族占据海外岛屿,矮人隐匿于山脉......”
熟悉的语句唤起了老阿诺的记忆,正在被念的是第一卷《时光手札》无疑了,这可是讲述黑暗时代之前大陆历史与风貌的唯一一本珍贵典籍,手札后来的那些卷,便都是后世魔法师们记录的魔法艰难生存下来之后的历史了——听说占星塔正在编写着第八卷来着?
老阿诺看着三个年轻的小家伙,听着林维念书的声音,眯着眼睛晃了晃已经长满了雪白头发的脑袋,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跟他们同一个年纪时,在这里看书的画面,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年轻真好啊......
而正在念书的林维,心中也在暗暗感叹,从这一卷书中,他所窥见的魔法世界波澜壮阔的曾经,与曲折起伏的命运,不知比帝国藏书室里那些满是歌功颂德的《帕蒂斯一世》《亚斯兰帝国开国史》要精彩多少倍。
林维念完一段,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断谕,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那双并无什么实际作用的暗金色眼眸,再悄悄用精神力看了看周围,发现这家伙竟然连精神力也收回去了。
“喂,”林维抬起胳膊肘碰了碰断谕,“你还在听吗?”
断谕转头向他的方向,一缕发丝不经意间滑落肩头:“在听。”
林维一边努力把又快要黏到断谕身上的眼珠子收回来,一边撇了撇嘴道:“都以为你睡着了。”
断谕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道:“没有。”
此时,在断谕收回精神力的感知世界里,除了一片浓稠的漆黑,就只有那个清透柔软的声音,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再次开始缓缓念读:
“在那时,丰饶繁荣的大陆上,只有西部的死亡沼泽是生机断绝的禁地,传说死沼的深处供奉着黑暗女神卡塔娜菲亚的神像,只有黑暗法师与亡灵生物可以入内......”
他忽然有种感觉,虽然身处黑暗之中,眼前却看到了光亮。
然而,在远离大陆的魔法学院中光阴悠长,氛围宁静的同时,大陆中央的帝都、皇宫,却充满了并不轻松的气息。
议事厅的首座上,是头发花白,体型微胖的帝国皇帝,虽然仍旧能每天处理完该有的政事,松弛的脸颊和略微蹒跚的步履却出卖了他的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