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断笛的神情有些复杂,却也不好推脱,只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划入胃中的不再是辛辣的滋味,而是一股暖流。
柳断笛登时便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白开水。
苏偃只是笑笑,不再言其它,转身回去。柳断笛缓缓坐下,眼前阵阵发晕,心下暗叫不好。
好容易捱过了这顿晚膳,之后便是各位公主才子献艺。
不过倒也不是谁准备好了谁就能上的,这样忒俗气。前头早已备好了字谜,抽到是谁便是谁,若是不曾准备,就只有等着受罚喝酒的份儿了。
柳断笛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出,下意识瞅了苏偃一眼,却不想苏偃也正在望他。
苏偃用眼神安慰道:不必担心。
皇帝取出了第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人人相并,行之乏也。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笑道:“众仁?徐众仁,你今日怕是躲不了了。”
人人相并,则是几人相对,得一“众”字,行之乏也,走起路来觉得累,索性就将偏旁与部首上各减一画,又得“仁”字。
当朝御史大夫,便就叫做徐众仁。
只见他有些自嘲地站起来,将桌上摆的罚酒喝尽才道:“下官无才,只得自罚三杯以示规矩。”
皇帝看他喝的一滴不剩,只得放他入座。
然后便接着抽下一个。好半晌过去,多半人都不愿献艺,而是选择罚酒。
“父皇,你的这班大臣在政治方面还能说一论二,但在才艺方面未必能行,您也莫要为难与他们了。”
从外头进来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年纪及笄上下,身上的气质连连引人侧目。
“桥儿说的是。”皇帝的脸色本是有些不悦,但现在见到那女子,却突然转了性子。
名唤“桥儿”的女子,便是如今苏朝的五公主苏桥。苏朝皇帝膝下育有有四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两位公主已经分别下嫁,独独苏桥年纪偏幼一些,尚还未出阁,所以皇帝也当她如同宝贝一般宠在宫里。
“桥儿为父皇舞一曲可好?”苏桥浅笑倩兮。
“当然是再好不过,桥儿一舞,当真天下无人能媲美。便便宜了在座各位一同欣赏罢。”
“不过……”那苏桥公主面色一豫,似是犹自斟酌顷刻,才道:“父皇知晓,女儿的规矩可不能坏。”
皇帝点头了然,苏桥霓裳舞惊艳天下,四方周知,不过相传她舞前要有人专笔提词,选精通音律之人为之奏乐,方而尽兴。看来这个规矩,饶是自己这个父亲,也破不得。
“在座的文人不在少数,桥儿看重哪个,自己挑便是。”
“尊父皇圣意。”那苏桥公主伏了一伏,行礼道。语毕,转过身子望了一眼大堂,寻思着究竟选谁才好。
突然眼前一亮,纤指一伸,向那个角落道:“就你了。”
苏偃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却见柳断笛仿佛认命一般地站起身。苏桥颇似邀功地看了苏偃一眼,苏偃顿时放下心来,想他柳断笛堂堂一介文科状元郎,写一首小令自然不在话下。
柳断笛上前一揖,恭敬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苏桥在心中酝酿了一会儿,又见外头开始飘雪,便笑说:“大人就以今日的雪景作诗一首罢。”
接着命人呈上纸墨笔砚,铺在大殿中央的桌子上。
柳断笛沉吟片刻,提笔写道:“初闻乍雪乱晴冬,枯草迎年黄花瘦。几度争春轻尚好,先生落曲侃红楼。江南水色晕旧友,鸳鸯比翼纸鸢绣。道是一语尽不休,千万声,请君莫回头。”
写罢,便收了笔。
苏桥忙凑上去看,瞧到最后一句“请君莫回头”时不禁莞尔,赞道:“好,好一句请君莫回头!大人好文采。”
她笑说:“词律便就是它了。不知在座的哪位大人,愿意与本公主琴瑟相合,共兴一舞?”
语毕,带着些许期待望着柳断笛,柳断笛却羞赧地一摇头,道:“臣在音律方面并不精通,怕是不能协公主合奏。”
苏桥隐隐失落,面上依旧大方。她举止高雅,又是皇女,自是不少雅士想要博得好感而毛遂自荐。而苏桥仅是瞧了一眼,便就作罢,丝毫不理睬他们谄媚。
“臣赵淙恩,不精音律,但久闻公主大名,斗胆请命班门弄斧。”
苏桥秀眉轻敛,盯着那人不放。她悄悄打量赵淙恩的双手,见是修长无比,完美无疵,便已知晓他的确是不怎样擅长琴艺。不过相较其余夤缘攀附的人来说,苏桥更是满意赵淙恩一些,于是露了惊讶的神色道:“赵大人也知,本公主向来只瞧得上名门大家,而你凭甚么来‘斗胆请命’?”
赵淙恩亦是不卑不亢,道:“慕名已久,顾及不得。”
“你倒真是大胆。”苏桥闻言笑道,“那本公主便予你一次机会,不过,弹不好可是要罚的。”
赵淙恩对苏桥公主可算是一半敬仰一半爱慕,现下听苏桥如此说道,心中早是欣喜若狂,忙伏地谢恩:“谢公主。臣若是不合您心意,任凭处置。”
此时宫监麻利地撤去了殿中央的桌椅,给苏桥公主空出一大片地方,又有二人从侧屏后抬出一架古琴。
赵淙恩上前调试音色,直至自己满意,才抬头说:“臣一切准备就绪,公主可好了?”
苏桥公主额首示意,行步至中央。
赵淙恩见她步若涟漪,双手便也抚上古琴,心中不禁大赞。这琴琴头微昂,琴尾稍翘,琴弦乃是天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