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停,似不知再说什么好,索性转了身子要走,“我去给师父安置屋子。”
“不急着另拾掇屋子出来。”骆昀天见他急不可待要逃,一把拉住他手臂,“咱们师徒许久不见,很该好生叙一叙,我见你那卧房收拾的挺好,咱两个睡一铺倒也不挤,方才己同邓伯说了,这几日便先在你屋里歇下。这大年下的,人人忙着活计,何苦再费神收拾屋子,过了年再说罢。”
话音未落,便觉掌中轻轻一颤,等了片刻,方听柏少阳轻轻应了一声:“是。”
柏家厨娘掌勺十来年,自是认得骆昀天这半个主子,当晚整治出好一桌丰盛酒席。骆昀天许久不吃这家常饭菜,倒是用了不少,柏少阳却颇有些食不下咽,堪堪扒拉了半碗饭便住了筷。庄户人家安歇都早,一到申时,下人便陆陆续续都去睡了,柏少阳宽衣洗漱完又磨蹭半晌,终是耐不住骆昀天催促,熄了火烛躺到床里睡下。
柏少阳屋中这卧榻甚大,还是前年邓伯寻了工匠新打的,原是预备着给主子成亲用,孰料柏少阳将一个个上门提亲的都推了去,上好的榆木大床便只睡了他一人,如今多出一个来仍是绰绰有余,柏少阳却生怕挤着了,背转了身子往床里缩了又缩,恨不能贴到墙上去,硬是在两人中间空出好大一块来。骆昀天原想同徒儿说说话,见他躺下便没了声音,也不知怎生开口才好,看了柏少阳背影半晌,也只得暗叹一声,躺倒睡下。
柏少阳闭了眼睛,却始终不曾入眠,耳听得身后那人鼻息平缓绵长,心中只一阵阵地发苦,想起从前那些日子,愈发睡不着。
他这般一动不动躺着,心里身上都着实难受得厉害,捱到三更,终是忍不住爬了起来,轻手轻脚越过师父下到地上,抱起衣服便向外走。
“哪儿去?”
将将触及门闩时听到这一问,柏少阳倏地便是一僵,转头去看,见骆昀天己坐了起来。
屋中昏暗,看不清师父神情,这一问也低低地,辨不出里头喜怒,饶是如此,柏少阳也不敢直视回去,垂头道:“少阳想起还有本账目没盘对清楚,睡不踏实,索性去书房看账。”骆昀天明知他是说谎,也不戳破,淡淡道:“这三更半夜的,你书房里火盆早灭了,冻着了怎生是好,既是要看账,把账本拿过来就是,为师正好也睡不着,陪你一起看。”
说完,屋中一片沉寂。
柏少阳呆呆站立半晌,既不言声也不动弹,骆昀天看不下去,下了床过来拉他,才一伸手,柏少阳便受惊似一躲,夹着的衣服也散了一地。
“师父明知我为何要躲出去,何必逼我。”
柏少阳心中苦得厉害,见骆昀天步步紧逼过来,终是不管不顾道:“徒儿对师父是什么心思,师父一早明白,当日您怎生斥责的,我也都字字记在心里,只是少阳不长进,这四年间不光没有修身养性,那等痴心妄想倒是越来越重,从没一刻放下过。师父既是看不得我这般癫狂无耻,那少阳也唯有装作若无其事,只是少阳魔障太深,白日里还可装得像些,这般夜深人静共卧一榻,却是说什么也把持不住自己,若再像四年前那样滚到师父怀里去,只怕更招师父嫌恶,索性自己识趣些,离您远一点的好。”
停了停,话音里己带出点硬咽来,“师父放心,您要顾忌人伦大防,少阳自是不会违您心意,能等到您回来,这般侍奉您一世,少阳己是心满意足,从此再无逾矩的。”
他负气之下把心里话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扭头便走,谁知脚步才动,骆昀天己抢先挡在身前,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柏少阳愕然之下欲挣开去,却觉腰间一紧,眨眼间己被骆昀天扛在肩上,几步便给送回了床上,不待他再爬起来,骆昀天己紧紧搂住了他,双唇轻轻亲了亲他头发,“师父再不逼你,阳儿想做什么都行,你要怎样便怎样,师父都依你。”
柏少阳再料不到他竟说出这番话来,登时呆住,双目圆睁,直愣愣瞅着他,好半晌才颤着声儿道:“师父莫要同我玩笑。”骆昀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狠狠捏了捏他脸颊,“师父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同你玩笑。”
顿一顿,低低道:“当日你还小,我只怕你一时糊涂,将孺慕之心混作男女之情,若是任由你咨意纵性,不光害了你,也对不起你爹娘托孤之意。为师这些年游荡在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天冷了,便担心你受凉,热了,又怕你害暑。看见与你形貌略似的少年男子,便忍不住想你过得如何。这半年来想得愈发厉害,时常梦见你那晚抱住我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回来。”
说着,轻轻一叹,“你说自己坠了魔障,师父又何尝不是。这次回来,我本想着,你若是成了亲也便罢了,为师从此隐居山林,便不能日日守着你,晓得你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也自甘心;若是你仍旧未娶,那却说不得,你是愿意也好,反悔也好,这一生,为师终究是再放不得手了。谁也别去管什么天理人伦,咱们便这般相守一世,日后去到九泉之下,我自会向你爹娘赔罪。”
话音甫落,便觉襟口被狠狠攥住,紧接着一声呜咽,哭声顿起,先还小声吸泣,后来竟越发大声起来。
柏少阳这几年过得着实凄苦,如今苦尽甘来,狂喜之外,这四年间种种委屈登时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只抱住骆昀天涕泪横流,竟大有要哭个海干河尽之势。
骆昀天晓得他哭完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