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琴姐姐,你手艺好,不如给主子的发带绣个花。”霜笛一面绞着面巾,一面开口说。
这三个姑娘年纪都还小,却各有各的性格——雪琴活泼伶俐,霜笛天稳重温柔。一时说开去,很是讨人喜欢。照理来说,这宫里伺候人的,不应当多话。不知是蔺出尘随和,还是她们直率,又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摘星阁里却是别样的笑语声声。
“东掌事儿,早膳用什么?”福禄全在门外问道。
蔺出尘哑了声,他倒还真不知道这御膳房里有些什么,以往在玄明宫里也见过好些,却都光顾着吃,忘记去问名字。于是他急急向身边的宫女们使眼色。
秀心先看懂了,笑道:“夏天还是要薏仁绿豆粥,并几样酱瓜小菜,降火去燥。”
“御膳房的虾饺和油馓子都好吃。”雪琴眨了眨眼,偷偷说道。
霜笛听到吃的,也捺不住了,“酱凤爪和酥鲫鱼也好。”
“你们说的越发没边了,一大早这些油腻荤腥怎么吃得下?”霞歌开了腔,“御膳房的早膳还是要说那龙须面和虾肉云吞。”
蔺出尘摇摇头,有这三个活宝,这摘星阁是不怕冷清了。他选了几样,向福禄全吩咐了。
“欸好,主子稍等。”福禄全灿然一笑,转头就去办了。
放下这些不提,钟秀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柔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漆夜身上,全然顾不得这巫卜之术是宫里大忌。她发了疯似地找到了漆夜的头发,按照那宫女告诉她的,藏在一个人偶里,日日念咒焚香。
王柔身边的大侍女春风实在害怕得很,对她说:“主子切莫再念这些神呀咒呀的,若是被人看见,可是要活活烧死的!”
“你懂什么?”王柔面色苍白,眼里布满了血丝,“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对我好,带我出去……”说到这里,她仿佛看见了出宫以后的未来,宽慰而欣喜地笑了出来。这个笑容浮现在她那憔悴不堪的脸上,只觉得好像拿薄纸托着铁块,承受不住。
春风吓得手颤颤,知道自己这主子是着了魔发了疯,“主子你醒醒,我们去找漆统领,跟他说清楚,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王柔抬起眼,空洞的眼里留下两行泪来,“他如此薄情寡义,宁愿看着我在宫里老死……又有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方阳光从门外照进昏暗的空气里。
王柔惊愕地回头,正看见漆夜站在门外,四目相对,俱是泪流满面。
“有什么办法,只好带你走了……”漆夜颤抖着,当他看见这个为自己癫狂潦倒的女人的眼泪,他就已经知道:这条路注定回不了头。一瞬间,心头泛上一种近乎苦涩的甜蜜。漆夜知道自己是骗不过自己的,他喜欢王柔,为了王柔可以把性命丢掉。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换问心无愧,他可以舍生。
王柔站起来,那纤弱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她推掉桌上放着的香炉黄符,一双眼睛在阳光里映的雪亮,“你说要带我走,你说要带我走?”
“我又怎么忍心看你这样……”
“好!我去收拾东西。”王柔急忙转身,擦干了眼泪,“从此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
漆夜抓住她的胳膊,“你先不要着急,这件事还需要一个人帮忙。”
“什么人?”
“摘星阁里的东掌事蔺出尘。”
“你这样信得过他?”
“他虽然是玄明宫人,可更是我的朋友,他不会出卖朋友的。”漆夜斩钉截铁。他只是一介钟秀宫统领,对于宫里禁军轮班设哨自然没有蔺出尘来得清楚。
暗自打定了主意,漆夜决心要去摘星阁走一趟。
他那个时候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牵扯进了多少人,又招致了日后的多少叹息和仇恨。
☆、七夕夜惊魂
转眼到了七夕节,夜凉如水,拜月亭里灯火辉煌。
酒过了三巡,宫女们拿上了五色丝线和绣花金针,后宫的三千佳丽就一个个穿针引线,希望在肖承祚面前炫耀一番。
蔺出尘不是女子,对这些自然没有兴趣。他穿着月白色流水暗纹纱袍,料子极薄,那浅蓝色里隐隐约约透着里衣的绯红。这绯红的里衣里还有一些门道。之前肖承祚在储云湖上禁了蔺出尘在人前穿红色,可没禁在自己面前。于是这不着调的皇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给他弄来好些绯红色带暗纹的料子,裁了十多件。现在倒好,蔺出尘一抬手露出的那截袖子比那些嫔妃穿的还要艳丽。肖承祚还新赏了蔺出尘一条玳瑁镶金的腰带,他系上了,还挂着些流苏、香囊、玉佩。宫里的嫔妃俱是争奇斗艳,浓妆艳抹,惟有他一身素雅,悠悠然举杯饮酒。
蔺出尘不太喝酒,除非是有心事。
他脑子里还记着前几天漆夜铁青着脸问他宫里的守卫何时何地是最薄弱的。这不是寻常的问题,他忍不住问了句原因。漆夜皱着眉和自己说,要带王柔出宫去。他的声音怀着某种痛苦,却异常镇定。可蔺出尘闻言就好像被人从天灵盖里浇了一盆冰水,从血液冷到四肢百骸。
他劝了,他训了,他威胁了。
可于事无补。
漆夜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带那个女人出宫,要犯这足以灭满门的罪。
蔺出尘不懂他这样一个小心谨慎得连一句话都要思忖一番的人为什么愿意去冒这个风险,也不懂为何人一遇上爱就要失去理智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