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真是絮叨……
☆、雷雨天惊梦
玄明宫里的侍卫分为早晚两班,早班从卯正到午正,晚班从午正到酉正,由玄明宫总统领安排宫内侍卫又分四班轮值。酉正之后,帝王晚膳或至各宫,随行的是六名亲信侍卫,由肖承祚御笔钦点,称作随行。
大祁朝后宫依照先祖律例,用珍珠辇抬各宫嫔妃至玄明宫,帝王不留宿别宫。于是这六人里又要再分出一人留值,睡在前殿和后殿之间的暖阁里。这留值的人称作宿卫,比亲信侍卫更加贴近帝王,也知道更多的秘密。这些人在宫里有极大的权势,就连那些兴风作雨的妃嫔,也要忌惮三分。正因为如此,这个位置也多危险,也更坐不长久。自开国以来,担任宿卫最长的也不过是一个月,少的就只有两三天。
不过这都是以来,以后就不得而知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蔺出尘拿着宿卫的羊脂玉刻龙凤腰牌已经快十天了。
肖承祚好像不会厌烦一样的打算让蔺出尘在这宫里常住下去。这样一来,宫里人却又反倒不会去触蔺出尘的霉头。须知道,这宫里羡慕嫉妒、争风吃醋的事从来不会少。他们料定肖承祚生于帝王家不会不懂这些,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宠,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器重的大有人在。
可肖承祚罕见的没耍心眼,他就是觉得蔺出尘在视线里就舒坦,一不在就失魂落魄。
这一来一去,玄明宫蔺出尘的名声如燎原之火烧遍了整个皇宫,连那在钟秀宫的漆夜也有所耳闻了。他暗自担心蔺出尘被人利用成了标靶,却又不敢妄断。毕竟那帝王心思,说是海底针也不为过。
那一日,黄昏起就下起了大雨。蔺出尘打着伞去值随行。他料定了阴雨天肖承祚不会出门,于是悠哉游哉。一到玄明宫前就看见太监总管喜公公还是穿着那件秋香色袍子,他一见蔺出尘就笑道:“蔺侍卫来得好早。”
蔺出尘还礼,“喜公公言重了,都是本分。”
接触久了,蔺出尘对这太监总管颇有好感。喜公公平日里总是慈眉善目的,对待事务尽心尽责,也从不苛待下属。蔺出尘觉得,这偌大一个玄明宫能如此井井有条,和这个老人的悉心打点是密不可分的。当日那宁贵人大骂冯策于敬天门,如果喜公公没有将她拖下去,恐怕下场就不是打入幽宫那么简单了。
“喜公公,这是宿卫的牌子,今日总该来还了。”
喜公公摆摆手,把蔺出尘引到了僻静的角落,“蔺侍卫,你以为陛下是为什么让你值宿卫?”
“这……在下不知。”
“老奴在玄明宫五十年了,从未见过有人能留着这宿卫腰牌超过十天。”他一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喜公公但说无妨。”
“陛下对蔺侍卫你,不一般啊。”
“这不一般人人都看得——”
“你先听咱家说完,”喜公公打断他的话,“陛下如此待你,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老奴看得出来,陛下是真在意你。若只是一时兴起,也就还自罢了;但若是执迷不悟下去,恐怕就……”
蔺出尘看他欲言又止,心里打鼓,“恐怕什么?”
“是臣,就要尽忠;为奴,就要听命。可这两者之间活着的人,才是最难最难。”喜公公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言罢一笑:“罢了,蔺侍卫还是趁早入宫,待会儿陛下找不见人该着急了。”
蔺出尘点头,但喜公公的那一问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肖承祚,为什么这样对他?
如此想着,连那晚膳桌上摆着几个菜都记不清了。
肖承祚照例还是留下了蔺出尘,他自己都清楚的知道,这是执念,是魔障。但他就是无法自拔。蔺出尘那双眼睛,那个笑,好像冬日里一束光,照在身上,温暖而坦荡。他看遍了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看遍了这污浊不堪的人世,却第一次见到一个不设防的人,见到一个他能毫不犹豫去接近的人。他从一开始,中秋节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堕入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他肖承祚,就是这般喜欢着蔺出尘。
但蔺出尘还是无知无觉,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过了无数理由,却唯独从来都不曾考虑过,那个九五之尊的人会喜欢自己这种可能。
窗外“哗啦啦”地下着大雨,两个时辰了,不减瓢泼之势。
一个炸雷响起在天边,把玄明宫里的人都惊了惊。
“——我真后悔生你!”
突然,那个女人凄厉的声音又回响在脑海里。
肖承祚因这噩梦猛然惊醒。他茫然四望,只看见闪电把窗纸映的惨白。二十多年前的梦魇重回心头,他颤抖着回忆起当年的恐惧和绝望。那九五之尊的人喘着粗气,额角渗出冷汗,像一个落水的人,拼命希望抓住岸上的一根稻草,
“喜贵……”
“奴才在。”
“去把蔺出尘传进来。”
喜公公望着窗外雷雨交加,不敢迟疑,立刻转身出去召人。
“蔺侍卫,陛下召你去后殿!”
蔺出尘正辗转难眠,猛听见一声传唤,翻身下床披上了外袍。他边系着衣带边打开门,喜公公一张老脸上现出为难的脸色。
“喜公公,这三更半夜,所为何事?”
“这……”他忽然就不知该怎样回话,那天子的旧伤疤,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去揭。于是支支吾吾,“圣上心思,老奴不敢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