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涌起点点温热,忍不住抬眼望向唐青崖。
那人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此时看不见形容猥琐的易容,腰身被那玄色劲装一勒,分外的好看。
大梦一生不过数十载,若是连自己想做的事都要克制,那还有什么意义?他要找出这心法的秘密,要练成凌霄九式为阳明洞天讨回公道,若是可以,还要去寻生身父母——
还妄想得一人心,游遍万水千山,白首不离。
双十年华,已经隐隐担惊受怕,恨光阴飞逝一生太短。
他们在青城山短暂地逗留,来不及细看美景,唐青崖就被苏锦拽着走了。
路过又一村,回首惊鸿一瞥,却见山川幽静,秋日并未将那当中染上萧肃。唐青崖异想天开道:“今日天苍子说我名字由他所赠,却不知当日他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和此山有没有联系?”
苏锦道:“……青山入望岂嫌多。”
唐青崖笑了,凑得近了些,眉飞色舞道:“什么?你刚才喃喃自语了些什么?”
他立刻偏过头去,不言不语地走远。唐青崖站在原地,品了品那七个字其中滋味,顿觉齿颊留香,比尝到每年的头一壶明前茶还要清爽。
路过驿站之时,苏锦向燕随云寄了一封信,当中所写,“已得莲花解法,还需时日顿悟,燕姐姐无须挂怀。待到来年春暖花开,自会再去洞庭叨扰。”
他与燕随云始终保持书信联络,对方似乎很在意苏锦离开岳阳之后的事,幸亏丐帮弟子遍布天下,终于在江陵联系上。苏锦自觉不该瞒她,坦诚地告知了《步步生莲》的事,岂知燕随云之后更关心了。
唐青崖见他从驿站出来,双手拢在一处,道:“她知道了?”
苏锦道:“本就应当对她说实话。我想了想,师父当初也许是四处寻找他中意的‘根骨奇佳’之人,把这心法当做实验。只是燕姐姐身子不好,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梦中的庄白英曾问谢凌,对方答道:“无论如何,却要一试。”
唐青崖沉吟道:“不管怎么说,得了这残卷之后总归不再当个无头苍蝇了。我们不如先去成都找你师叔和无端商议。”
他所言与苏锦不谋而合,回首又看一眼那挺拔陡峭的青山,苏锦只觉怀中揣着的残卷仿佛有千钧重。
唐青崖突然道:“对了,我上次走得急,你喜欢的傀儡人没有带出来,下次给你补一个。那剑法你练得如何了?”
苏锦哑然失笑:“我不是喜欢傀儡人……”
唐青崖:“我知道,但总归……不是说对练剑有好处么。”
苏锦:“招式均已习得,你从江陵离开后,师兄曾陪着我练了两天。他以阳明剑法拆解,有模有样。只是和他练剑下不得杀手,还是感觉……没有突破。据说凌霄九式也会合各人心性,我暂且还未曾摸到门槛吧。”
唐青崖道:“你心思太重,又容易浮躁,此前看你练剑,都是轻灵为主的招式,因此使出来总觉得欠了火候。如今你与人切磋也好搏命也好,总是剑支配了你,而不是人为剑主,易为心魔所困……”
他说到此处,抬手迅速地在苏锦额头上弹了一下,力道大速度快,他一时没能防御,直接受了唐青崖的玩笑,额头红了一块。
他似是记起某次不小心差点折断了唐青崖手腕的事,故而格外的惭愧起来,摸了摸被他弹过的地方,还疼着。
这动作似乎有点难以名状的亲昵,他可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唐青崖微微上外能勾人:“别总想着不见血不归鞘,沉稳点。还有别的,什么委屈和多疑都憋在心里,跟个闷葫芦似的,这样不好。之前听说尊师对你道‘人性本恶’,旁人固然有所图,可你看,却也没跟着你日日喊打喊杀的……下山这么久,随云、行风、方才的莫道长对你不好吗?”
他的声音蓦然低下去,仿佛耳畔絮语:“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这话像被风卷了一道,贴着他的耳朵钻进去,苏锦情不自禁地麻了半边的手脚,一时间走路都不会了。他飞快地眨了眨眼,不知该先顾左右而言他,还是直接倾诉某种企望。
唐青崖说完这话,又轻轻地在苏锦耳朵上掐了一下,道:“熟透了。”
接着他一阵风似的往前跑,苏锦被他没来由地捉弄一番,还没到镇定自如的地步。他愣在原地片刻,回过神来,立时二话不说地策马追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青城山距离恭州成都府已经非常近了,唐青崖在又一村换得良驹,不到半日便见到城门。这地方常年与世隔绝,少有战乱,再加上天下安定已久,更加得到机会繁荣起来,如今更是锦衣玉食,连普通人家都十分富足。
苏锦叹道:“古人道天府之国,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