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配合上王暝的惨淡处境,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沉到胃里去了,胃痛不止。
虽然他现在的胸腔里根本就没有心脏。
露米娅也难得面色沉重地抱住了王暝的胳膊,像是要寻求些安慰似的。小妖怪在对她而言过分宽大的椅子里蜷缩成一团,也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
一曲完毕,冴月麟似乎也发现了二妖的面色都相当难看,不由得在他们心底说道:
【太悲凉了是吗?抱歉,当初教我这首曲子的人就是这么演奏的,我也觉得这样不好。这应该是首快乐的曲子。】
“是的,它本来就是首快乐的曲子。如此教导你的那位前辈定然经历过极度痛苦的人生才能把《赛马》拉成这样。”
冴月麟露出个稍显俏皮的浅笑,与她月光般恬淡出尘的气质相悖,但分外可爱。
【没错。】
她再度操起琴弓,拉起同一首曲子来。
可意境却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的琴曲是披着《赛马》外皮的二泉映月,那么现在的旋律则是真正《赛马》应有的喜悦曲调,就连王暝原本因冴月麟的琴声而倍感煎熬的内心都被其中蕴含的情感所鼓舞,变得平和了许多。露米娅更是抱着王暝的手臂在椅子中笑呵呵地来回摇晃,她的椅子与王暝的有些许不同,底部是摇椅构造。小妖怪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也松开了抱住王暝右手的两臂。若非空间不够,说不定她都能当场手舞足蹈地蹦跶起来。
虽然现在和手舞足蹈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这回如何?虽然违背了教导,但我更喜欢这样。】
“您真是位敢于冲破思维枷锁,独立自主的坚强女性,冴月麟女士。”
王暝半是客套半是真心地恭维道,毕竟这冴月麟目中无人特立独行,自我主义到了极致,没有好感基础王暝贸然提问可能会被轰出去。王暝不介意被轰出去,可他实在是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虽然这样的人物通常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对女孩子多些说好话总不会错。
【独立自主……吗?】
冴月麟把琴弓架到琴轴上,原本因演奏曲子而流露的浅淡笑意缓缓敛去。
即便王暝现在绝大多数的脑子都用在推测芙兰朵露的状况上,他也能看出来这记马屁拍的显然相当不到位,怕不是要被尥蹶子。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说话根本就没经过思考,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窘境。
金色短发的少女抱紧了怀中的胡琴,歪过头将柔软的脸颊缓缓贴在上面,神色怅然迷惘。她像是在缅怀过往,又像是在憎恨过往那样于众人心底轻声呢喃。
【可过去的冴月麟,却是离开鹿台,离开兄长后便只能殒命的脆弱花朵而已。哪怕只是一阵轻柔微风都会让我无奈的夭折。】
【这样的我,您依旧认为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吗?嘎嘎先生?】
“无论您曾经如何,如今坐在我面前的您,与我交流的冴月麟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鲜明个性与独立意识。如果您认为曾经的自己并不值得提起,或是对曾经的自己与那‘兄长’心怀怨怼的话,就成长为足以让自己感到骄傲的存在吧。况且如果你对自己过往的描述属实的话,现在的你显然已经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去做出抉择。”
“你长大了,冴月麟。”
当王暝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应对某事的时候,他优秀以上的口才显然能够让问题简化,令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多出些微可能性。冴月麟呆愣的脸庞便是最佳佐证,从见面伊始,这来路不明的神秘少女所有的情感表达都有种违和的做作感,像是原本不懂人心的傀儡在竭力模仿情绪,或是机械对某种条件做出的经验性应对,总是隔着层薄纱似的晦暗不明,与她真正的想法间有这层隔膜。但此刻冴月麟的表情哪怕是露米娅都能看出绝对是她最真实的表达,更遑论王暝。
我应该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吧。
王暝稍稍安下心来,现如今揣度人心这种他平日里如同本能般使用的技巧做起来却只让他感到厌烦与疲惫,抛弃芙兰朵露后他几乎也抛弃了自己这些年来养成的所有习惯,他只想得到安静、永恒的解脱。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一是因为芙兰朵露状况不明,二则是因为他身旁的露米娅。
等到一切结束,自己寂灭后,这具身体终端就保留下来送给露米娅作为玩伴吧。既然露米娅能与只剩下本能的终端偶遇成为朋友,那么最后我也让这具终端回到她们相遇时最初的状态,这样有露米娅看管的话,这具终端也不至于堕化成盲目痴愚阿撒托斯之流的倒霉垃圾。克苏鲁神话所属的邪神怪物们脆弱又渺小,唯独那种核废料般的传染力实在是令人棘手,想要收尾非常困难。
无论如何,王暝不想让芙兰朵露居住的幻想乡中染上这样的污渍。
他有些后悔当初在神魂中豢养血肉礼装了。
【……谢谢您。】
冴月麟真心实意地向王暝低头道谢,可王暝觉得她感谢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她曾经度过的那些岁月。
“不必拘礼,我只希望你能解开我的疑惑,予我解脱。”
王暝放开心中困扰折磨自己许久的谜题,任由它们浮上意识的表层,让冴月麟的他心通可以读取它们。虽说他心通能够明晰他人心中所思所想,但这个层次的妖魔仙鬼们谁还没个思维迷宫防御技巧了。也就只有觉妖怪的天赋能力才能无视层层遮掩阻拦一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