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换届的关键时刻,全国都风声鹤唳,江西帮挑这个时候找茬儿,要么是上头有人,有恃无恐;要么是艺高人胆大,算准我们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动静。”
罗瘸子夹着根软中华,烟丝浓烈的气味慢慢在他附近环绕,勾得一群烟鬼开始心痒,但也只有坐在他右手边第一位的男人敢公然抽出烟来缓解烟瘾。
几米外一个发稀肚鼓的老男人急切道:
“那就让他们江西帮欺负咱们?我手里可就只有这一个楼盘了,如果这个再保不住,像您说的,这种时候我们可很难再竞争到其他的工程。这可是一大笔钱!”
“一大笔钱?”另一个老男人也发话了,松垮的面部肌肉堆出一个不屑的笑脸,“老张啊,你是做白道生意的,号称头脑精明杀人不见血,怎么总找我们黑道的求救?从年初到现在,我没见你往帮里交过一分钱,你的本钱反倒都是我们凑出来的。兄弟们刀口舔血挣来的钱,你不给甜头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我们替你拼命呢?”
“什么白道黑道?咱们都是一个帮里的人,你分的这么清楚,怎么个意思?想分家?”这位倒是个年轻的,说起话来雄赳赳气昂昂,专拿鼻孔看人,十分气盛,“刘经理,”他阴阳怪气道:“您混得久,资历高,那您跟我说说,往常你手下那些犯了事儿、进去的兄弟,都是谁找门路给捞出来的?光打打杀杀,闷头走黑路,上面的人,”他指着天花板,“给你面子?”
“小兔崽子,跟谁说话呢你?没人教过你帮里的规矩吗?才上来几天你就这么张狂,以后你还认得老大是谁嘛?”
金酒十在最前端冷眼旁观,那年轻人是个伶牙俐齿的,几句话就让年过半百的刘经理下不来台,频频往罗瘸子的方向看,却不是看罗瘸子,是看他左手边的第一位。
文质彬彬的贺转辉权当没瞧见他的眼神,面无表情的闭上眼,随即又很快睁开,看向他对面得意笑着的孙冶胜。
“好了,不要吵了,叫你们来开会,怎么来我面前斗鸡给我看么?”罗瘸子声音洪亮地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串佛珠,椅子微转向右边的孙冶胜,“冶胜,你现在是副馆长了,该主持会议的时候也要尽点责任,我要不发话,你就看着他们吵?”
孙冶胜像个喷气的火牛,从两个鼻孔里窜出浓烟,谦逊得对罗瘸子笑着,可因为他眼距宽,又是趴鼻梁小眼睛,任何笑容在他脸上都透着种皮笑肉不笑的古怪。
“在这里只有您是老大,您不发话我哪敢说,不过我记住了。乌鸦,”他看向刚才狡辩的年轻人,“对待前辈要尊敬,以后不要跟前辈这么讲话。可刘叔你也不对,咱们都是一家人,干嘛总把白黑分得那么清楚,不要窝里斗嘛!”
刘经理哼了两声,别扭的转过脸没搭理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便也有朝堂。
所谓的派系在这一瞬间泾渭分明,这三十个人里至少有五个公开站队,譬如说刘姓经理站的是闷头走黑路的贺转辉,偏贺转辉年轻俊朗,冷着脸不说话也就是公事公办的神态,一点儿看不出是流氓头子。
反倒是专攻房地产和借贷方面的孙冶胜更高高在上,时刻把“老子不好惹”的标签挂在脸上,更像是从地痞流氓里走出来的。
其余的……金酒十挨个人扫了圈,都他妈是投机倒把的墙头草,不到形势明朗,绝不公开站队得罪人。
“冶胜这话说的在理,切忌,不能窝里斗。”罗瘸子有六颗戒点的秃头在光线中闪了下,“那么你去处理一下楼盘的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件事一定要办得漂亮,别被人抓住把柄。”
孙冶胜自信地应下来,罗瘸子又道:“本来是想让你给徐大接风的,既然你要忙正事,那金子,”他的脸微微朝后面偏过来,金酒十立即躬身向前,听他吩咐道:“这里就你最闲,你去给徐大接风吧,论起吃喝嫖赌,你是这里的扛把子,好好招呼客人,别给我们丢份儿。”
罗瘸子这话说得亲昵,言语间透出对待儿子似的揶揄,会议室里的人都嘻嘻哈哈的跟着附和。唯独孙冶胜拿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金酒十抬抬眼皮,很是淡定地跟他对视,两人眼神中隔空对撞,一个比一个深不可可测,孙冶胜冷冷一笑,等罗哥说了散会,立刻抬屁股走人
一帮人呼啦啦地站起来,挨个跟罗哥打了招呼走向门口,孙冶胜落在最后,他走到门口时还有几个老家伙没走,在门口被人众星捧月般夸来赞去,很是春风得意。
会议室最后就只剩下三人,贺转辉等人走光了才点燃一根烟,之前的孤傲冷漠一扫而空,吐个烟都吐的很郁郁不得志。
“不要闹情绪,”罗哥拍拍他的手,“孙冶胜只是暂时压你一头,名义上是副馆长,实际地位还在你下面。现在风声紧,他愿意出头就让他出,你小子手底下百十号人,还怕干不过他?”
“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您瞧瞧他那幅德性,”贺转辉手指着门口,面上浮现出极度的厌恶,“出来进去开着大奔带着三四个小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黑社会,这种人,不是给咱们添乱子么?”
“嚣张死得快,这道理你不是知道么,”罗哥全身放松,瘫在椅背上懒洋洋开起了玩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跟金子可多长点儿心吧,他要是哪天把我给拍死了,你俩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