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医院是青港顶级私人医院,只要付得起昂贵的费用,不问缘由,来者皆治。对患者的保密工作更是无一疏漏。
昭城靠在手术室外走廊的墙上,看上去不急不躁,神情淡漠,仅仅有一丝无力感。走得急了,忘记穿外套,靠在墙上脊背一阵阵发寒。手术室里的孩子,生死未卜。放下吧,放下过去的一切,此后好好相待,如果他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父亲,浅默出事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似乎停顿了一下,电话里响起一个有些沧桑的,克制着冷静的声音,“你别急,严重吗?”“我不知道……昨晚我打了他……我很害怕,父亲。”“我说让你好好对他你从来不听……算了,你别难过,他若是有命,以后你好好补偿他,若是……那也是他的命。”似乎又停顿了一下,“我过去陪你。”“不用了。对不起,父亲,我对不起您。”话音刚落,昭城迅速挂断电话。他差一点也许就嚎啕大哭了。很多年前,他难过失落或者感到无助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给父亲打电话。那时父亲很忙,经常一连十几天都见不着一面。但他打过去电话时,父亲总是会认真听他说话,有时安慰几句,有时告诉他该怎么办,有时则是斥责。但没有一次,表现出稍微一点不耐烦。如今自己早已独当一面,又与父亲结怨多年,却还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拨通了电话。
谁都明白那句对不起的原因,十年仇怨,一句对不起就轻易化解了。父亲愿意原谅自己,可是浅默呢?因为对昭然的亏欠,他折磨父亲,折磨浅默,也折磨自己。不能忘记又怎样,为了死去的弟弟再把浅默把父亲逼死吗?浅默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自己面对他的时候,会想起昭然。
十年错失。
☆、第七章
这间顶层最右的单人病房,是专属于许浅默的私人病房。无数次身受重伤,主人只需把他往这里丢一段时间,不需要过问什么,就可以重新获得一个看起来状况良好,安然无恙的小奴隶。
昭城坐在浅默床边,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以前未曾仔细看过,现在才觉得他那么好看。纤细眉目,苍白肤色,单薄得像要化去。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从来不送浅默去医院,不去看他,不打电话,任他一个人与病痛挣扎。不是不想在乎,不是不想关心,而是不能面对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不能面对那个不成人形的他。
他太瘦了。
“砰!”,踹门声打破了这个早晨的宁静,丁霍一脸怒气地踹门而入。昭城对浅默不好,他是知道的,可也没想到竟凌虐到这种程度。
丁霍是青山医院的院长,许昭城的私人医生兼合作伙伴。世间之事,本来就是相互利用。许昭城为青山医院提供安全庇护,器官供源,丁霍则为他提供私密高质的医疗服务。
只是相交多年,除了利益往来,终究是有几分真心交情。
丁霍知道自己不应该干涉病人的隐私,但是他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住怒火。他给浅默手术,触目惊心。不说层层叠叠,深可见骨的鞭伤,脚上血肉翻卷的血洞就割断好几条至关重要的神经。而且并没有及时送医,受伤后又剧烈运动。又是为了什么,如此重惩,连伤也不给治吗?还有营养不良,过度劳累,浅默的身体早已掏空了。
他算是看着浅默长起来的,对这安静有礼的孩子颇为喜欢。只是再喜欢,他的立场只能站在昭城这边。
“你干什么,别吵到小默。”昭城语气平静,也不转身,像是早知这一幕。“哼,装什么假关心,你他妈就不是人!”丁霍说着一拳挥过去,昭城站起转身,微一躲闪,没说什么,他的确不是人。“你知道吗,浅默脚差点废了,不好好休养的话再也站不起来。”什么?他说什么?昭城一时无法思考,站不起来?但或许是习惯了和这个朋友吵架斗嘴,伤人的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个奴隶而已,能跪着爬就行。”话语的淡漠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你……”丁霍气得说不出话,摔门而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真和昭城打起来。那么,他连自己的安危都保不住了。
留下昭城呆呆站在屋内,不知想些什么。
主人轻轻把他的手握在手心,就像真的心疼他一般。然而甩脱的时候用的力度真能把人手腕弄断。
昭城不知道的是,浅默在丁霍踹门而入那一刻就被惊醒了,他只是不想动,不想说话。醒了又怎样,难道要当着丁霍的面从床上挣扎起来跪在地上?何苦自寻难堪。一个奴隶而已,能跪着爬就行……主人是这么想的。原来所有的努力不过换来凉薄的一句话。一辈子跪着爬,是不是还要感谢主人留他一命。
浅默闭着眼睛,眼角几乎流出泪来。然而这样的伤心只是一瞬,他想起许多年来他满腔诚挚是怎样被一次一次的虐打消磨掉,他想起何时决定再也不要希望。
挣扎起身,直接摔在地上,接着爬起来跪好,低眉顺眼,恭敬卑微。
听到“砰。”一声响,昭城转身,他看到浅默慌乱跪好。浅默醒了,他伤那么重,他摔下来了。……他又在折腾自己了,他肯定生气了。刚要抱他上床,浅默却开口了,“奴……隶知错,求主人重罚。”声音艰涩,没有怨尤,也不含一丝感情。“你再说一遍。”语气中略含怒意,自称奴隶,他怎么可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