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音陡地拔高，在黑夜中显得很尖利：“她还想杀了我！杀了襁褓中的我！”随即又立即低沉，并且哭泣起来，“保叔及时赶到，幸亏他救下了我……而当爸爸来到时，他只能看见疯狂的前妻，还拿着一把菜刀，拼命在砍向他的新婚妻子……”

她开始无法抑制的哭泣，再也说不下去。

展深石等她的哭声渐低，冷冷问：“然后呢？”

程锦初再次沉默许久，疲惫的声音响起：“你的母亲，人证物证俱在，杀人罪成立，她被判死刑。我母亲死了，爸爸为了纪念她，不忍让程家断后，于是决定让我随同母姓，在我自己有孩子以后，也让我的一个孩子继续跟着我姓。他把我接到家中，那时我只有一岁，自然不知这些事情，不过，大哥和二哥，你们当略有所知？”

展深石微微带笑：“没错，你周岁时来到展家，我那时九岁，大哥十三岁。大哥恨你入骨，但我一直对你很好。”

程锦初低声道：“对，二哥，我很承你的情。我没有母亲，只是一个农家女的遗孤，不要说是大哥和其他亲戚，就连家里的仆人也多有看不起我的，爸爸一直很忙，如果不是二哥的关照，我是断不能够平平安安长大的。”

展深石说：“不是能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而是能不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程锦初默然不语。

展深石笑着说：“又不敢接腔了？一碰到真相你就噤若寒蝉？小妹，这就是咱家的现实啊，那么残酷，那么冰冷，如果发现有谁挡了自己的道路，那么多半不会采取什么正当竞争，而会用尽各种手段置你于死地方休。这，就是我们的父亲留下来的优秀家族传统。”

程锦初叹息：“二哥，你怨愤太重，咱们几乎不能好好对话。”

“行，我不说了。那么你接着讲下去。”

程锦初茫然：“接着讲？还有什么？……”

“你长大了，最终嫁给慕家人，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诡异的事吗？”

“这是……”程锦初说，“爸爸的安排。他说，不希望把仇恨带给下一代，而且，慕云也是他从小收养的。这是一桩正常婚姻。”

“正常婚姻？”展深石追问，“慕云对你好吗？”

程锦初突然生气了，提高声音道：“慕云对我好吗，二哥，你是什么意思？你希望我回答什么？我和他一起生了三个孩子，你认为我们好不好？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们好不好，那我能不能问你和二嫂好不好？”

死寂。长久的死寂。

程锦初似是从激动中清醒回来，缓缓倒抽一口冷气，在寂静如死的空气里，显得那样清晰。

“我和她，”展深石终于开口，没有想象中的疯狂，声音里甚至没有痛楚，只是沉沉地说，“我和她，原本是天底下最恩爱和幸福的夫妻。”

程锦初一声冷笑：“可惜经不起风雨。”

她的态度一直都是温和的，即便被逼迫着讲一些事情，有愤怒，有伤心，但总是不太过激。然而现在，她似乎是终于被展深石活活激出了火气，讲话也不客气起来。

“呵呵……”展深石一阵低笑，笑意苍凉，反常的并没有生气。

“经不起风雨……是啊，我和她，经不起风雨。我又怎么会想象得到，那是一场怎样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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