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点了点头,当初得知沈氏的沈闻若前来投奔,他大喜过望,要知道沈闻若好几个族兄弟都效力于叶昭,叶昭几乎把沈氏一族给包了。
☆、一代明主
殷子夜又饮一口,齐牧留意到,他轻微地叹了口气。
“怎么?先生还有未说完的话?”
殷子夜真的醉了,否则接下来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齐牧面前说出口,“可惜……闻若对王道坚守一如,却不知纯粹的忠君仁义之道,在乱世不可为啊……”
若说此前殷子夜以张子房喻沈闻若为大逆不道,此言一出,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无论什么时局,华夏的传统文化里,圣贤之道至少在表面上是绝对不容推翻的,殷子夜作为一介饱读诗书之士,理应深受古来圣贤之耳濡目染,却在此时语出惊人。
沈氏一族,出过不少大学鸿儒,至为尊奉儒家正统,沈闻若同样不例外。他也洞悉世情,识察人心,然而他始终心怀仁圣,推崇圣王仁义教化的治世之理。
“何为真命天子……?”殷子夜似是在自言自语,“杜姓一族,掌管天下数百年,有过清平盛世,然而更多的却是宦官与外戚相继争权夺利,天子昏庸,朝政腐败,就是这么一个朝廷,却仍有不计其数的忠臣义士前赴后继地飞蛾扑火,岂非愚忠!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权势之徒用以糊弄人心的华丽辞藻,义无反顾的忠心不二就是高风亮节?……我看是愚不可及!”
齐牧从未见过殷子夜说话如此铿锵有力,然而最令他震惊的不是他的语调,而是他所说的内容。
“天下本该是百姓的天下,有民才有君……可君王偏偏将天下视为己物,玩弄于鼓掌之中……难道一个姓氏、一道血统就有资格自诩为真命天子……?哈……愚不可及……多少文人学士熟读圣贤之书,学富五车,满腹珠玑,多少人能不为利所诱,却终其一生逃不过一个名的束缚……为了史书的一笔记载,后人的一句评价……这种枷锁他们自己甘之如饴,也不惜加诸在子孙后世身上,众人皆醉,无人清醒……可悲,可悲啊……”
“功名利禄又算得了什么……?对人心对思想的愚弄与控制……才可怖之极。”
殷子夜娓娓地说着,齐牧沉默地听着。
古往今来,“忠君”二字,实为至高无上的道德准绳,现在竟被殷子夜痛批得一无是处。他这一番评论,瞬间将历史上多少忠臣义士都炮轰得一文不值。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丈夫当不拘常俗……”殷子夜忽然起身,一把攒住齐牧的手,“叶昭不过虚荣之徒……叶臻也只能昙花一现……杜植胸无大志……观天下英雄,唯侯爷尔……”
“……子夜。”齐牧定定地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