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父亲为什么没有好脸色,谁不希望自家的儿子能找到体面的工作,过上好生活,辛苦了多年,其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过上好日子。
老头子长年在煤矿里工作,没日没夜的加班,他的情绪也沉闷,妈妈说,不要刺激你爸爸。
忱守煜自然懂得,他知道跟父亲讲那些志气轩昂也是白搭,老头子听不懂,说起来忱爸爸算是最好的父亲,不抽烟不是酒鬼,妈妈上火唠叨几句,他也是沉默的任由忱妈妈唠叨,等唠叨完,老两口还是老两口,忱妈妈仍旧会煮一份汤水,炒几个好吃的小菜,等着下班回来的忱爸爸入桌,然后他们一对老夫老妻一起吃晚餐,偶尔看看电视,偶尔出去走走,他们的生活,让作为儿子的从来羡慕无忧。
要不是二十六岁那年,妈妈得了咽喉炎,要动手术,可当时才找到一份工作,忱守煜没钱,好不容易才偿还债务本上的借条,转头,又迎来难题,他再借了点钱,合着两位姐姐垫出来的那份,妈妈动了手术,就在老家休息,而他一边要承受着爸爸的埋怨,一边要承受一个人在外的孤苦无助。
岁月,漫长得没有尽头,年纪,过了一年,再长一岁,他已非当年的忱守煜,而他忱轩宥呢?
经历多了,就想心里头的感情会慢慢淡去吧,他不敢想太多,也不能求太多。
适可而止,恰如其分,注意分寸,几年来护着彼身与己心安然度过,要不是这一年,听说家里头出了事,想必他也不会有此刻的心情,心潮起伏,想求得那么一点点安慰,无助得喘不过来,想任性一回,头昏脑热的想吼叫一声,最终,还是在难受里沉闷闷的睡一觉过去。
大不了的事太多,小不了的事也很多,他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避其当然。
忱轩宥发了一条短信,他说,“守煜,你心里怎么想,能不能告诉我?”
忱守煜沉沉的睡去,手机已经自动关机,每到三点,手机会关机,早上六点自动开启。
他以为这天早上也会在生物钟定制的时间里自然而然醒来,不想,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头的人,他吓了一跳。
忱轩宥伸出手摸了摸睡着的人的脸,他说,“醒了。”
忱守煜惊坐起来,“忱轩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意识恍惚,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恍然明白现在是过年,他二十九岁了,梦里的小学时代,初中年代,高中岁月,大学时光都过去了。
他移开一点点,双手撑在温厚的床上,手滑下去,忱轩宥俯身凝视着,他说,“做恶梦了。”
忱守煜盯着靠近来的面庞,他说,“你才是我的噩梦。”
忱轩宥蹙起剑眉,他说,“你说话还是这么残忍。”
忱守煜呼吸不稳,他转头四顾,看到床头桌上的手机,伸手要拿过来,不想,一只手撑不住,滑下去,他躺下枕头,就此仰望脸上的人。
“守煜,你在慌什么?”
忱守煜无法思考,他说,“你要干嘛?”
忱轩宥说,“没干嘛啊,我说了,来叫你起床。”
“现在多少点了。”
忱轩宥拿过手机,他说,“五点十五分。”
忱守煜咬牙切齿,“五点你就让人起床,我不去。”
起床气苏醒了,他恼火,要翻身继续睡,忱轩宥双手压在床上,就撑在睡着的人的两边,他说,“这个时间算晚了,起来。”
忱守煜困乏,他说,“有我没我,举无轻重。”
“谁说的。”
“我说的。”他确实没有参加过大年初一的早宴,二十九岁,白过了二十九岁,好像并非忱氏一族的一份子。
当侧身躺着想了一会儿,他转回来,正面天花板,看到身上的人还在俯瞰。
忱轩宥的脾气也拗,两人没少为此怄气,男生间的矛盾,除了动手,还有沉默。
忱守煜受不了人家沉默的样子,他说,“起开。”
忱轩宥俯瞰躺着的人,他说,“你还是一点没变。”
忱守煜无语,一会儿说不认识,一会说人家一点没变,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忱轩宥再低下头,他灼热的气息喷薄在躺着的人的脸上。
忱守煜心脏猛跳,剧烈的跳,他心口一窒,整个人的身心绷紧,他问,“你要干什么?”
“我……”
忱轩宥想说什么。
忱守煜把人推开,他坐起来。
他说,“行,我起床,你先过去。”
忱轩宥坐下床边,他说,“你又睡下怎么办?”
“你,忱轩宥,别欺人太甚!”
忱守煜指着坐在床边的人,楼下,忱轩禾也跑过来,他大喊着:海叔公,准备好了吗,去我家,赶快去我家吃早饭。
忱轩宥亮出了一个鞭炮,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有种你反悔,我就放鞭炮,像往年一样。
忱守煜退开一步,他好想抓狂,忱轩宥你就是个无赖。
忱轩禾也跑上来,他说,“小叔煜,起床了起床了,过去吃早饭。”
忱守煜赶紧去关门,他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过去,我很快就来。”
坐在床边上忱轩宥笑得特别不怀好意,他说,“那还不赶紧换衣服。”
忱守煜心里在滴血,“你不去叫其他族亲?”
“哦,现在是轩禾负责了,我跟他说好了,我的责任就是把你带过去。”
忱守煜握紧拳头,他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