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敢直接问,想来想去,只得满腹疑虑地转去集市,又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回来。
在那些形形色色的那些礼物里,萧子白选择买冰糖葫芦不是因为他囊中羞涩,仅仅是因为他对冰糖葫芦抱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情:这种酸酸甜甜、便宜好吃的零嘴,曾经是他童年时代最向往的东西。
冰糖葫芦是多么诱人啊,晶莹剔透的冰糖裹着红艳欲滴的山楂,一口口咬下去会发出“咔嘣”“咔嘣”的脆响,酸甜的味道从咬破的冰糖壳子里溢出来,一勾一勾地勾着孩子们的心。
每一个孩子多多少少地都向往过冰糖葫芦,他们扭股糖儿似的和爹娘撒着娇,然后多半便能成功地得到一支,有孩子咬了一口就酸得哭起来,也有的大口大口地吃光了一整根。但萧子白却从来不能得到冰糖葫芦,如果他尝试,得到的多半都是殴打和谩骂,然后那天的食物就只会有半个干瘪邦硬的窝头。
萧子白的爹娘怎么可能给他买冰糖葫芦呢?这是只有孩子能吃的东西,而萧子白是一个妖怪。妖怪居然会对这种人吃的食物产生向往,还有比这更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在自己“与众不同”的待遇中,萧子白渐渐明白了有些事物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比如冰糖葫芦,比如爹娘的疼爱,比如一个正正经经、属于“人”的身份。
他后来有了团子,唐临的确对他很好,什么食物都让给他先吃。最初搬出来住时小屋里没有被子,唐临就张开自己的翅膀趴在他身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团子的存在填补了萧子白世界中关于亲人友人的全部空白,唐临也的确努力地做到了全部自己能够做的,但唐临当时毕竟是一只鸟,有些事情还是他做不到的,比如和萧子白聊天,比如给萧子白做衣服,比如带着萧子白逛街,比如带着他去买一根冰糖葫芦。
凡人的世界太纯粹,容不下魍魉魑魅。
萧子白并不怨恨,相反,他深深感激着,感激着自己有幸能遇到团子,但对于冰糖葫芦,他总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一点淡淡的向往。
第一次拿到宗门派给的灵石时,萧子白拿着一块灵石去换了些银钱,去集市里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服,外加一根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当然啦,他现在知道自己是被骗了,一块灵石能换到的远远不止那么点银钱,但萧子白从没后悔过那么做。
当他穿上普通孩子的衣服,咬下第一口冰糖葫芦时,萧子白终于感觉到,他实实在在的是一个“人”了。
——而不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妖怪。
冰糖葫芦对萧子白来说实在是非常特别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甚至认为这是世界上第二好吃的食物,仅次于他自己亲手烤出来的野兔。
所以他要给团子买一支冰糖葫芦,所以他会把冰糖葫芦送给唐临。
有特别意义的东西,当然要送给有特别意义的人。
萧子白这么想着,再次仔仔细细地把冰糖葫芦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唐临住所的门口。为了防止这礼物被旁的不相干的人拿走,他甚至大着胆子躲在了不远处,靠着敛息决与隐身术隐藏了起来,一心一意要确认唐临收到了自己的礼物。
他那盒子摆放的位置太巧妙,唐临要出门时第一眼就扫到了,修长的眉眼略微地弯了弯,但唐临却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反而松开了抵在门上的手。
筑基之后风属的灵气变得活泼许多,此刻无数的灵气正在他的耳边簇拥着,争先恐后地和他报告:“不远处的树丛里藏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族!”
“那个人族身上的冰属灵气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那个人族的身上还有着一股很锋利的剑气!”
“人族很年轻,应该还是个未成年!”
未成年,人族,白衣服,冰属灵气,锐利的剑气。
唐临暗暗地笑了,这几个条件统统加起来,凌山上全部满足的恐怕只有一个人。想到地上的那只盒子,他了然地眨眨眼,萧子白为什么会偷偷藏在那里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
不过就是想亲眼看见他把这礼物盒子拿起来嘛。
可惜可惜,唐临并不打算就这么让他如意。他缩回了差点迈出门外的脚,悄悄切换到鸟身,蹦蹦哒哒地从房间里出来,几步跳到木盒前,伸出中间的那只爪爪,直接推开了盒盖。
萧子白的心抖了一下,瞬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刚想跳出来阻止,却看见团子已经无比迅速地在那串红润晶亮的冰糖葫芦上啄下了一大口果肉。
“来,不,及,了。”眼看团子的脖颈微动了一下,已然把那口果肉完全吞咽了下去,那瞬间萧子白的脑海里只充斥着这四个字,整个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然后他眼睁睁目睹着唐临一口一口,飞快地吃光了盒子里的那一支冰糖葫芦。
他幽怨的目光几乎要把唐临的羽毛给淋湿了。
感受着萧子白内心深处的寒风萧瑟,唐临悄悄弯了弯唇,晚上时便特意整理了一下储物袋里孔六给他的法宝符篆等物,大略数了下数量后分出一大半来,另塞在了一只小小的不起眼储物袋中。
然后他将意念探入鸟身中,一伸脖子叼起了储物袋,拍拍翅膀往萧子白的房间飞去。
于是萧子白第二天一早出门时,意外地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他疑惑地将袋子捡起来,用层冰隔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眼就看清了里面满满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