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钦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瘦弱的矮个子竟然有着如此坚毅和强硬的眼神。
“况且我不认为他……”胧祯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来到湖边的周竹站在两人不远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笑容:“抱歉,看来我打扰到两位客人了。”
胧祯放开了迟钦:“不,我们才是打扰了的一方。”他看着双手空空站在水边的男人,还清楚记得他刚才离开是用“拿吃的”做借口的。
对方在他的注视下摊开手笑了笑,却看向身侧的水面。
“你们好像知道了什么。”
“方才的故事里,你提到了怪物,提到了砂海之主……却忘了提‘罪人’。”胧祯说:“忘了提这湖水中的龙。”
“龙?!”迟钦惊讶地朝湖面上看去,那里依旧是一片柔和的波纹荡漾:“可是这气息……”
“他并非来自无常海的龙,没有他们那么强大的神通。他也不够聪明——失却了一条龙的尊严。他犯下那些神龙口中的‘大罪’,最终被放逐到了这里……”周竹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三块巨石的法阵令他永远都走不出去,只能在干涸的荒漠中徘徊,阵法封住水灵之术、地火灵气之冲夺走力量,神智被一点点抹去,直到变成别人眼中疯狂的怪物。”
即使受到生不如死的酷刑,龙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去。于是他无意识地徘徊着,本能地反抗、本能地从一个个鲜活生灵的血肉中寻求慰藉。即使他一次次地被打倒,被打倒他的那些人削去骨、拔去鳞……那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刑罚”。
“但如今他沉睡在湖底,是因为它的罪已经赎清了么?还有外面风沙中的那只‘怪物’……”
“我花了很多年才找到能让它沉睡的方法,砂原中的那只‘怪物’不过是它当年留在迷阵中的残像。迷阵的力量令它和风沙一般缥缈,却又会攻击被卷入迷阵之中的人……说真的,我已经许多、许多年都不曾见过被卷入迷阵的人了。”
周竹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奇怪,他将竹笛拿在了手中,爱怜般地抚摸着:“我真的很意外那么久之后还会有人来这里……更意外的是,我的茶居然没能放倒你们。”
“什……”胧祯愣了一下。
“啊,至少我能安慰自己不是完全失败了。”胧祯因他的话回头看去,却看到卓勒铭方趴在了桌子上。倒茶的杯子打翻在一边,长枪落在了地上。
“你在茶里下药了?”迟钦在衣袖中握起了拳头。
“只是一些会让你们暂时失去意识的药——本来应该是这样。”周竹说得倒是很轻松,却多看了他们两眼。
胧祯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迟钦是剑灵,一般的mí_yào对他当然是没用的。而自己则根本没有去喝那茶水。
这该算是幸运么?
“你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明白么?”周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里的迷阵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将人卷入进来——不完全的龙气。”
“你们的身上一定带着他的一部分,昨晚我曾感到过迷阵中龙气的震荡。”周竹朝他们伸出一只手:“是他的骨、他的鳞?无论是什么,都请交给我……不,请还给他。”
胧祯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连忙摆手:“不,不是的。”
周竹冷笑一声将竹笛凑到了嘴边:“不想交出来么?那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们,你们的水灵之术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毕竟……这里的‘水’都属于他。”
“等等!”胧祯提高声音,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了行表:“这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他当着男人的面打开行表背后的暗格,将里面闪亮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周竹抚笛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因行表内蕴藏的龙气而瞪大眼睛,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他甚至朝着行表伸出手,最终却还是没能触碰上去。
在仅有几步的距离外,他跪在了砂原之上。
行表内暗藏之物在阳光下闪耀着青金色光芒,如同上好的宝石一般。正如他所料那的确是一片鳞,但他却又完全猜错了。
“看来你明白了。”胧祯合上了行表,将它收起来。
“龙鳞……”周竹的脸上满是汗水,失望令他面容扭曲起来:“真正神龙的……龙鳞。”
“很遗憾我没法帮到你。”胧祯示意身边的迟钦放松下来,周竹看起来虽然有些奇怪和疯狂,但似乎并非不讲理之人。
“你之前提到的‘家师’……是指湖中的那位吗?”迟钦忽然开口询问。
“呵呵……他是我的仇人。”周竹的回答很令人意外:“他曾独居在白崇洲的一个水潭深渊之中,是那里的主人。他会将任何喜爱的东西冻结成冰,带入水潭中收藏。我的父母……就是他的收藏之一。”
他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在说一个仇敌,因此两人都没有接话,只是对视了一眼。
而周竹对他们的反应毫不介意,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也喜爱我的笛音,但声音没法冻结起来。于是他离开水潭化作人形,收我为徒将我养大,助我习得一身武艺。可他害死了我的父母,他怎么能……我怎么能?!”
“你不能用天人的道德和lún_lǐ去要求一条龙。”胧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也许是这么多年遗世独居的生活所致,周竹在他们这两个陌生人面前滔滔不绝着,双眼却并没有看他们:“他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