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的荷花开得极好,南苑的莲池万顷荷花盛开。花房的人一早就送来不少盆,放在寿安殿里,供太后赏玩。
文以宁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外面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摆。
自宣政院一事之后,顾诗心确实有所收敛——江南洪涝迅速被控制就是在那日之后,想来宁王也是聪明人,自己道破他的计划在先,可是雨季近尾在后,借由雨季的由头,便将在江南动的手脚掩盖过去。
若非自己早有留意江南,恐怕现在江南四地两镇已经都是宁王的党徒。朝廷粮饷,也只会充了宁王党徒的私囊。
所以江南洪涝的折子他从几个月前就一直压着,只是做些寻常批复,本想等着看宁王对策再一一应对,却没有想到凌与枢暴毙、宁王发难,一切事情都不如他所愿。
但是,也好。
不如他所愿、亦不如宁王所愿,两边都是重头再来,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事情宁王一无所知,而宁王的事情——或许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走吧,如意,去叫上平安,我们往河山阁走一趟。”
文以宁勾起嘴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只留下如意手忙脚乱地跟在后面大喊大叫:“唉?!主子、您去哪里?您慢点走,您、您等等我呀——”
到河山阁的时候,天色渐变,乱阅不觉有什么,可是如意却执意要拉着他等雨停才过来。
听给他们引路的小厮说,沈钧今日不在阁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文以宁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声,却被如意捉了个正着:
“主子怎么了?”
文以宁闻言一笑,却没有打算解释——史官的眼太毒,他今日前来想要查探的事情,便是最不想要让人知道的。
自从芠太妃死后,文以宁心中就一直有个疑窦,可是朝务繁忙,再加上宁王和那个太监卫奉国给他添乱,一直没有得空过来查问,今日好不容易有时间,文以宁决心过来细细查看一番。
“如意、平安,你们帮我将和帝一朝的《锦绣书》所有卷轴找出来。”
下定了决心,文以宁便吩咐身边的两个人,如意倒是点头立刻去了,反而是平安若有所思的看了文以宁一眼,然后立刻转身——非常准的找到了河山阁之中的那个书架。
文以宁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这些卷轴,数量太多、内容繁杂,要从中一一整理出去自己想要的东西并非半日可成,找来了河山阁的小厮询问能否将书卷带走,却被告知这等大事需要经过沈钧的同意。
没有勉强手底下做事的人,文以宁只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翻开书页找着什么。如意也有样学样,可是打开一本书,却不知道要找什么:
“主子,你好歹告诉我们,你想要找什么吧?”
“芠太妃。”
“芠太妃?”如意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主子你……”
“芠太妃,沈氏……和帝彰明十一年入宫……”文以宁却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只轻声念出了几行小字,“沈……沈氏?彰明十一年?”
电光石火之间,文以宁忽然明白了什么。皱起眉头来,他从没有想到芠太妃的死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前朝他并不清楚,但是彰明十一年的事情,对于他文家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
彰明十一年,是他文家得势的那年,那一年,他爹从名不见经传的一名司长,破格被提为当朝三权之一的太傅。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可是家中忽然多了那么多来往庆贺的人,他和妹妹都有了许多新玩具来玩,文以宁当然不会记错。
只是,
他没有想到原来当初从他文家崛起的一日,就包含着算计和阴谋。而且在这些阴谋之下,似乎掩盖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主、主子?”
文以宁的出神被如意给打断了,文以宁回头看着他,才发现如意和平安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定了定心神,文以宁放开了被自己无意中捏得一团糟的纸张,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我没事。”
“主子你脸色可不好,要不我让韩太医来瞧瞧您?”如意不放心,担心地看着文以宁。
自从在宣政院一事之后,太医院的韩太医倒是成了寿安殿的常客,宫人们也都将这位太医当成是了太后御用的太医,而且韩太医是文以宁无意中提拔成太医院副使的人,如意自然以为文以宁也中意他。
摇了摇头,文以宁从河山阁二楼的窗户看了出去,外面天色不早,今日沈钧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便只好改日再来,吩咐如意和平安将所有书都归还原处之后,文以宁就离开了河山阁。
“主子,我们这就回去了?”如意看着文以宁,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您、您没有、真的没有其他地方想去了?”
心想这小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文以宁皱眉看着如意:
“嗯?”
“主子啊,我、我还以为,比起一个过世的老女人,你、你更该担心卫、卫公公呢……”
如意这句话虽然说得小声,可是文以宁还是听见了,皱了皱眉,翻了个白眼给如意道,“他是宫殿监正侍,官拜黄门正四品上,又何须我担心呢?”
“……可是,可是我听说,那尚方院很恐怖的,进去十个有九个都出不来,卫公公都进去三天了,我、我担心……”
文以宁皱眉看着如意,咬了咬嘴唇,淡淡一笑道,“你担心他?就不怕平安吃味吗?”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