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差不多要到了,体态娉婷的侍女端来瓜果放在主桌上,顾璟华心下一喜,伸手抓过一个黄澄澄的橘子,用力地甩了甩被秦流烟捉住的左手。
秦流烟哭笑不得,手上不见得有半点放松,他一指指向顾璟华手腕,后者侧手躲避,想不到那一指是个幌子,轻而易举的,没抓紧的橘子就到了秦流烟手上,两人几招过得极快,全场少有几个看得清的。
“你……”顾璟华还没来得及说甚么,他便手下用力,巧劲恰到好处,柔软的橘子皮自动裂开退下,丝毫不曾损到里边的橘肉。
秦流烟饶有兴致地把橘核一粒粒地挑了出来,忙活得不亦乐乎,完了便将剩下的送到顾璟华嘴边。顾璟华脸色发白,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拿开!”
话音未落甜味已充塞口中,秦流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中宠溺意味十足,竟然叫他一点儿也恨不起来。
“你来保护我做什么?”顾璟华无可奈何地问了声。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城主风神依旧,只是眉眼间晕染着淡淡的笑意。
“……”顾璟华只觉得不该和他贫嘴,顿时蔫在桌边,垂着脑袋和手,一言不发。秦流烟坐在他身边,只是静静地用目光安抚着他,手指与他的手指相扣。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有人喊“千花楼陆楼主到——”打破了僵局。
陆千花依旧穿着绣着梨花的金色锦袍,手执玉骨扇,眼蒙绢帛,气度不凡,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场中人,便转身而来,坐在了顾璟华右侧。
顾璟华蓦然醒悟,秦流烟左手边季涧尘,右手边陆千花,显然那两人都是十二侍里边极其受宠的。
待陆千花落座后,两个类似仆役的男子抬着一张蒙有红布的桌子放在场中央,其中一名朗声喊到:“现在揭晓此次千花会竞争的彩头,便是——”
“翡翠鲛绡!”话音未落全场已然乱成一片,另一名仆役揭开蒙在桌上的红布,只见那物什躺在桌子中央,不知是甚么材质制成的,碧光点点,似纱非纱,似帛非帛,风吹如江水碧波涌动,静看如天衣丝滑而无缝。
顾璟华心里一惊,翡翠鲛绡看似只是一件制工华美的衣袍,实则凡是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它刀枪不入,虽然人闻不到它的气味,但蛇虫鼠蚁各类毒物在它的气味之中便全然无用。
群雄面露喜色,此等神物,的确上的了千花会的台面。顾璟华忍不住看向秦流烟,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那传说中的翡翠鲛绡,只是偶尔抬头望一眼东北角。
顾璟华好奇,便也顺势望去,只见韩无封坐在主桌上,面色惨白,他旁边的韩夫人自己身后的韩氏兄妹脸色一样糟糕透顶。
他似乎转头对韩秋雪说了几句,韩秋雪回了几句话,便一阵小跑向自己这边来了。
她面带红晕地跑到她未来夫婿边上,陆千花抬头冲她温和一笑。韩秋雪羞涩地垂了垂头,显然在犹豫如何启齿。
“陆大哥……”她试探地喊了一声,陆千花仍旧礼貌地笑看着她,不露声色,“陆大哥,先前所说千花会上的环连丹……为何不见踪影?”
陆千花依然是不温不火地看着她,笑道:“环连丹前些日子失窃了,鄙人实在愧对韩大侠和韩夫人,只得用翡翠鲛绡这等更上等佳品补偿,不知韩大侠满意否?”
“……”韩秋雪不知该回些什么,从陆千花表情里完全看不出甚么别的情绪,只得悻悻然告辞回了韩家那里,顾璟华只看得韩无封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心下奇怪,明明千花会开始前一天,陆千花将环连丹给了商祈,怎么又说失窃了?听那二人的语气,显然千花会本来的彩头应该是环连丹,且韩家为其而来,不知为甚么陆千花中途改变了主意,将环连丹给了商祈,却用更名贵的翡翠鲛绡代替了它。
顾璟华隐隐觉得和秦流烟脱不了关系,转头一看,果见他老神在在地喝着茶,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莫名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轻轻踢了他一脚。
秦流烟一愣,抬眼看看顾璟华气鼓鼓的煞是可爱,便顺着他的意思轻轻一脚踢了回去。
两人又旁若无人地玩闹起来,看得陆千花啼笑皆非,正当他站起来准备叫人喊开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喊:
“顾偃顾老爷到——!”
听到这个名字,秦城一干人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只有顾璟华依旧神态自如地用脚在桌子底下踢秦流烟。
秦流烟面上谈笑自若,握着顾璟华的手又用力了些,轻轻摇了,示意他休要再闹。
出乎意料,顾偃是只身一人进场的,最东边一大块地方替他留着,他竟然一个人就这么来了。
他并没有入座,而是直径向秦流烟他们走去。
顾璟华不甘愿地抬头,却看到秦流烟望着顾偃的眼眸是说不出的深沉,平静无波,却堪称死寂。
男人穿的青色长袍碧色如竹,二十多年来不曾有过变化,眉目英挺却深邃,较之往昔苍老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秦流烟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一身青袍浴血,目色阴狠,带着十足的恨意看着自己,哪里是现在这个面带春风,目光如古井一般深不可言的人呢?
不由得自哂,秦流烟已经不是十五岁的秦流烟,顾偃也不是当年那个顾偃了。
“秦城主。”顾偃手上提着一壶酒,“多年不见,区区甚是挂念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