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她早就“sue”我了。
我在她家可不是个简单的租客。她也没做太多不好的事,因为她几乎不做事。她把我弄进她家,是为了回到她曾经有保姆照顾的生活。我落入她的魔掌是因为我天真地相信我撞上了她并且自愿照顾了她一下午第二天还送上门,她觉得我是可造之材。
我搬进去的第三个周末,想给整个房子来个大扫除,等我打扫完所有的房间,撬开储物间那把生锈了锁后,发现那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好多东西都发臭发霉了,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我在德意志喊出了最大音量的一句中文:我靠,阎王看到这景象都得自杀!
我跟她说你以后对储藏室好点儿,你的姓就是储藏室(khaus)你不知道吗?她说是吗,我姓什么来着?
她除了总是不记得自己原本的姓氏以外,她从来没想学德语。她回来以后依然信奉基督教,在我们的下一个公交站就有个犹太教堂,她想都没想要去看一下,犹太人的聚会来邀请她她也一概拒绝。每周日都长途跋涉去易北河边的汉堡最大的haelis大教堂。
我们社区也有个基督教堂,她说那教堂太小,装不下她的虔诚,其实是社区里的人都躲着她,她一见面就把人从头顶批评到脚趾头,嫌这个老气横秋,嫌那个不会英语,嫌这个没有品位,嫌那个假牙太假。她来后这小区得到了空前的团结,连对她的评价都说同一句话:denbalkenieri。(不见自己眼中梁,只见他人眼中刺)。他们故意只说德语。
教会本应有许多活动,funny很少被邀请参加,时间久了,要面子的她就宁愿去更大、也更有包容性的haelis了。我们的邻居王太太说,funny给大家的也不全是负面影响,有人说,见到她,身上的病痛都不再是问题了,因为直接想死了。
我搬进去不到一个月,就发现她非常地难相处,她刻薄、无理、冷漠、经常让我很想摒弃“尊老“的想法、我渐渐觉得有些老人就是用来反抗的。她没事就怒吼着要告我,本来非欧盟国家的人在德国就没什么安全感,没事就被移民局拒绝续签签证甚至遣送回国。老被她威胁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潜逃的罪犯。
德国有句话说altebumesin,老树难弯,人越老越难改变。我试图劝她对别人礼貌一些、对我温柔一些、对世界友善一些,每次都碰一鼻子灰。王先生一家对她那么好,她连个笑都不肯给人家小孙子。第二个月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忍不可忍并找好了新房子,后来虽然决定留下来,但跟funny的相处,依旧是我在德国最难的功课,没有之一。直到张衣点醒了我。
有次我约张衣视频。funny招呼都不打,直接把脸冲向摄像头,对张衣说“youlookly!”(你长这么丑呢!)
我隔着屏幕都看到张衣的脸瞬间白了。张衣性格不好,但是长相是一等一的标志,她学生时代出去打工,因为性格问题被贬到厨房或者仓库之前,都是门面担当。
张衣也不甘示弱,直戳funny的死穴,说,“youaresoold!”(你这么老!)。
说着两个人都气哼哼地盖上了笔记本。
这友谊,还没建立呢,就破碎了。
可是特别奇怪的是,funny过段时间就会问我要不要跟张衣视频,我不敢以自己的名义抹她面子,就假惺惺地给张衣打电话,funny想跟你视个频啊,你是不是很忙?结果张衣说,不忙。
好吧,我就一次次安排她俩中德对话,对话语言——英语,对话内容——吵架。
去年张衣生日,我为表诚心,花真金白银给她拨国际长途,funny听到了,抢过我的电话就说,“congratulationold!”。(恭喜你啊,变老了)
一句话两个人又开战了,我也不知道张衣说了什么,反正这边funny说的全是“howdareyou……”(你怎么敢……)的句子,口沫横飞。
张衣估计是不爽,直接挂了电话,funny又马上重拨回去,一接通又开始喊,“e”(你居然敢挂我的电话?)
话一喊完就挂。张衣在国内没开通国际长途,只能发短信过来让我再打过去。我拨过去,她说你让那老家伙听,我把手机给funny,funny刚准备说话,张衣又把电话挂了。funny又拨过去,说一句“iuponyou!”(我挂你的电话)就挂断电话。接着张衣的短信又发过来了,我要把手机收起来,funny拿鞋底拍着我的脑袋把手机抢过去了。我求她帮我节约点钱,电脑视频是免费的,你们还可以像往常一样看着对方的脸互骂。
她却表示一件事归一件事,这件事开始了,她就必须赢。接下来伴随着funny“itih!”“**!”“iwin!”的声音,我手机里的话费越来越少,游戏结束是因为我的手机里没钱了,前一天刚充的五十欧。
张衣的那个生日过得挺热闹的,中德两国同庆!
从她俩美好的交流经验中,我逐步找到了能让自己舒服一些的跟funny相处的方式——用她的方式对付她!她说**,我回**!她说asshole,我回asshole!她说**,我回**!她说要sue我,我就挑衅她,说“please!”。
她一次次突破我的底线,我一次次试探她的底线,最后我们发现,我们俩都没底线。
所以我在她家一直住到回国,有惊无恐地。
回国前她还突然生病了,导致我回国的延期。我本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