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冉淡然一笑:“我义父丁爷,从前是做赌场生意起家的,平生两手绝活,一是玩刀,二是出千,都当成哄小孩子的把戏传给了我。七爷是我长辈,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平日难免寂寞。我没别的本事,陪着打牌消遣一番,算是尽孝了。其实他未尝看不穿我的小动作,也只当取乐,不计较罢了。”
刀少谦理解地点点头:“姨丈成日念叨你,我还以为真是个赌坛高手呢,原来是个猜心高手。我看你应该不过二十岁,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
丁冉也不客套,直接提议:“喝一杯怎么样?”
刀少谦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丁冉驾轻就熟来到小餐厅的酒架旁,取出杯子,倒了两杯苦艾酒,加进冰块和少许柠檬汁,递过一杯给刀少谦,随后摆摆下巴,兀自向天台方向走去。刀少谦愣了一下,乖乖跟上了前者的脚步。
不为别的,只是丁冉看似随手调配的这杯酒,恰是他心头挚爱。
天台上风很大,吹动得衣衫招展,卷贴在身上。海风潮湿而温和,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味。阳光无遮无挡照射下来,人与建筑都金光闪闪,一片明亮。
刀少谦轻抿了一口杯中淡绿色的液体,品鉴着苦涩之中泛起的药草醇香:“这酒被人称作‘绿色缪斯’,有轻微的至幻作用。听说王尔德和梵高都疯狂爱着它。不过,我看你不像个需要靠酒精逃避现实的人,为什么偏偏选了这种酒?”
丁冉低头把玩酒杯:“因为你喜欢。”
刀少谦再次露出惊异之色:“我有点混乱了,我们该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我十分熟悉?”
丁冉看看刀少谦,似乎有些矛盾地思索着什么,末了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我对你确实十分熟悉。你十岁父母离异,你跟母亲一起生活。大学毕业后,母亲和继父移民去了加拿大。你小学连跳过两级,会吹萨克斯风,游泳得过全校第一。你的初恋女友姓姚,高中就认识了,交往七年,她嫁了个老外……”
刀少谦目光一凛,疑惑之中带着抗拒:“你查我?”
丁冉毫不理会他的反应:“你后背上有块蝴蝶型的伤疤,是小时候被机车撞到留下的。鞋码是四十二号,不吃葱姜和芹菜。你是法学硕士,做过大状。去年因为指使他人做假证而被吊销了大律师执照……”
刀少谦自嘲地苦笑着:“那个当事人,真的无辜。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违反了职业操守。搞了那么多,最后没帮到他,还害了自己,真是讽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并非黑白分明。法律应该是最公正最无私的东西了,却一样没办法庇护到所有人。”丁冉望着蓝到透明的海面,若有所思,“你若想不被规则桎梏,只能足够强大,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
刀少谦微微眼睛眯起,警觉地质问道:“说了这么多,你查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丁冉沉吟片刻,指着一海之隔的对岸:“你看!”
天气晴朗,视野开阔,对岸景物清晰可辨。刀少谦顺势望过去,沿海的公路房舍犹如模型一般,依稀可辨微缩成黑点的人群,熙熙攘攘移动着。
丁冉缓缓说道:“你看,那是里岛最繁华的街区之一,地面上密密麻麻一大团的,就是人。有那么多的人,小蚂蚁一样,辛辛苦苦,却大多碌碌无为。他们拼命挤进早起的地铁,又在公司浑浑噩噩混过一天,然后疲惫地回家,沉默着吃饭,睡觉。一辈子,工作,结婚,生子,转眼就老了,最后不着痕迹地死掉,就像完全没存在过一样。人活一次,不管好的,坏的,高尚的,低贱的,总得留下点记号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恰好是不一样的人,有本事去完成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事。那片叫里岛的地方,连接着沿海十三座大小岛屿,繁华而复杂。在那里,总有一天,会崛起一座了不起的黑色帝国……或许那就是你得以实现抱负的事业。”
刀刀目瞪口呆:“我,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呢。”
丁冉勉强笑笑。这些话正是上辈子刀少谦对他说的,此刻再由他的嘴转述给刀刀本人,多少有些奇怪。
凝眉思索许久,刀少谦释然一笑:“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丁冉斟酌着说道:“我想请你出山,做师爷,帮一个人。”
刀少谦试探着问:“雷霆?”
丁冉点点头。
刀少谦哑然失笑:“刚才我一度认定,他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混混罢了。不过看你费尽心机把他引荐给姨丈,又处心积虑要招罗我去辅助他,我倒真对这卷毛有了几分兴趣。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冠冕堂皇的丁少爷,犯不着纡尊降贵去帮衬个初出茅庐的楞小子。我能问问有什么原因?”
丁冉毫不隐瞒:“我喜欢他。”
刀少谦大张着嘴,下巴几乎掉了下来,眼睛拼命眨巴好久,才磕磕巴巴说道:“你,你说的,不会是……那种喜欢吧?”
丁冉镇静自若:“休戚与共、生死相托的那种喜欢。”
刀少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初次见面,就对我这样的推心置腹,呃,未免太信任我的为人了……”
“刀刀,”丁冉打断他,“要是我说,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你信吗?”
刀少谦摊开两手,难以理解地偏了偏头。
丁冉黯然地垂下眼睛:“是啊……我也不信。不论如何,我把你当朋友了,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