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丁冉的手,他有点不知所措,赶紧丢开,眼神尴尬得找不准该望向何方,嘴里磕磕绊绊嘟囔着:“这这这雨还真他妈的……他妈的……”
丁冉大方观赏着他的窘态,眼含笑意。少顷,雨势渐小,丁冉说了声:“快走!”反手牵住雷霆,冲出了小亭,向山下跑去。
与雷霆在山下分了手,一回家,就见到门口车子排起长龙,周遭人影晃动,丁冉便知是来了有分量的客人。果然,一进客厅,看见丁爷和崔放正坐着饮茶。丁冉规矩打招呼道:“干爸,崔叔……”他猛然想起,此刻的崔放才刚出狱不久,自己是初次见他,于是语气生硬一转,一句“崔叔叔好”立时变成了“崔叔叔……吧……这是?”
崔放一愣:“森哥,这孩子是?”
丁爷招招手,示意丁冉坐到他身边,拍着丁冉的背对崔放说:“这就是阿冉,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儿子,刚来的时候才八岁,转眼就成了大小伙子,阿放,咱们不服老都不行啦。”
崔放上下打量了一遍,赞许道:“小家伙很精神,眼睛也很毒嘛,咱们初见,竟能认出我来。”许是监狱里待久了,崔放的表情十分呆板,笑起来也木木的,样子竟比同龄的丁爷苍老许多。
丁冉脑子转了下,轻快答道:“我在干爸相册里见过崔叔年轻时候的照片,从小干爸就常说,您是代替他去坐牢的,委屈了十几年,对于您他十分感激。况且,崔叔您和炎哥的相貌,一看便知是父子了。”相片确实有,类似的话丁爷也说过,只是经他口里转述出来,更漂亮了许多。
崔放听来,心里自然受用,急忙褪下手上一串翡翠珠子,招丁冉过去:“崔叔也没什么准备,这串佛珠跟了我许多年,是法师加持过的,权当是见面礼吧,你若不收,就是嫌弃崔叔。”
丁冉看向丁爷,得了个默许的眼神,便恭敬接下:“谢谢崔叔。”之后推说要换衣服,借机上了楼。走到拐角处,故意放慢脚步,听见崔放隐约提起了崔炎的名字,丁冉心知,他是为儿子求前程来了。
崔放的到访,外人看来只是老朋友间走动叙旧,殊不知,那是上门讨债来的。当年若不是崔放替丁爷去坐牢,丁爷也没机会坐上今天的位置,若说丁爷的江山有一半该是崔放的,也不为过。崔放出狱之后,对这份恩情只字不提,自然是懂分寸。可丁爷却不能当做无事一般,他的一举一动,旁人都看在眼里,知恩、重义,是江湖人的根本,连那同生会议事大堂的匾额上,写的都是“进德修业”和“扶正锄奸”。
晚上路过丁爷书房,门虚掩着,一阵浓重的烟气从里面透出来。丁冉想了想,随手叩叩房门,走了进去。丁爷坐在扶手椅里,手捏香烟正出神。丁冉走上前,劈手夺过烟头,用力按灭在烟灰缸里。丁爷被他搞得有些无奈:“阿冉现在也管起爸爸来喽!”
丁冉严肃地提醒他:“干爸今年还没有去做过身体检查,罗医生催过你不止一次了吧?烟抽得越发凶,再这样下去,肺都熏坏了。”想想那时突然得知丁爷患了肺癌,丁冉还是心有余悸。
在丁冉面前,丁爷俨然慈父一名,全没外间那股子凌冽劲头,他爽朗笑道:“阿冉啊,我发觉这次受伤之后,你好像长大许多。性子和气了,也懂体贴人了。这点比你姐姐强!你看阿非,被宠坏了,野得没边,越来越不像样子。阿冉你若是能再大一点该多好,那样阿爸就可以将好多事情交给你,不必像现在这样烦恼喽。”
丁冉懒得兜圈子,直接询问道:“是不是崔叔有事相求,使干爸难做了?”
对于丁冉的通透,丁爷并不惊奇,如实相告道:“阿放不是个轻易开口的人,只是他一开口……咳,炎仔也算有几分本事,只是人太张狂,总让人没办法放心。但我若驳了阿放的面子,又怕其他兄弟寒心。”
丁冉故弄玄虚道:“干爸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给我讲的故事,说有个人呢,救了条受伤的蛇,那蛇为了报答他,就将自己一颗夜明珠做成的眼睛送给了他,让他献给皇帝讨官做。结果怎样呢?那人还想做更大的官,又来向蛇讨要它的另一只眼睛……”
“哈哈哈,阿冉你啊,”丁爷被他逗笑了,“到底是小孩子眼光。”
丁冉轻轻一笑:“难道干爸还想从我嘴里听见什么至理名言?我是故意班门弄斧,只为逗阿爸开心罢了。炎哥的性格,固然是有天生的胆大妄为,但年轻一辈里头,也确实只他一枝独秀。需得有人杀杀他的锐气,才能稳重收敛些吧。”
这想法倒是和丁爷不谋而合,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潜移默化中治人的手段也学去了不少。丁爷感叹:“话是不错,可想找出了本领、资历上与炎仔不相上下的人,一时间还……”
“阿爸,”丁冉打断了丁爷的思路,“若是我有好的人选,阿爸会认真考虑吗?”
“先说说看。”丁爷微笑鼓励。
丁冉略一思索,吐出一个名字——“雷霆”。
丁爷没有立即表态,面色也有些为难。丁冉却不放弃:“阿爸不是常说,看一个人,最要紧不是他现时怎样,而是看他潜力怎样。雷霆虽说只是奔叔堂口里初出茅庐的小字辈,但以他的根基,能做到这样已属难得了,可以说是完全靠自己一手一脚闯出来的。我想就是啸声哥、炎哥他们,如果没有家世渊源,没人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