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妹妹!”林青松慌慌张张往家跑,身后却尾随着村里叔伯一干人等,众人连路敞开嗓子谈论着。
一踏进老林头家,那道嘶哑的烟嗓率先叫叫嚷嚷:“老三,老三,你婆娘是不行了?纸钱备着没有?寿衣都有么?”
“去什么城里啊, 你婆娘病成这个样子,别到时一出村就咽了气!”
“谁家有锣鼓香烛, 都拿来凑合给他家用着吧,村上村下的,能帮就帮把,看他这一大家子人,没一个有主见的。”
林老二等一行人一拥而入,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竟像是来帮高氏准备操办后事的, 林青穗怒瞪向那群人:“你们干什么?”
“哥,田伯的牛车到了没有?”林青穗又大喊, 林青松撸起袖子擦擦冷汗,又擦擦涕泪,呜呜咽咽道:“没没来, 田伯说, 怕娘亲在他牛车上断断气, 不吉利。”
林青穗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这一屋子沾亲带故的叔伯, 一颗心却宛若坠进了万丈冰渊。
指甲狠狠刺破掌心,林青穗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不借就算了,爹,你背着娘,咱们走路去!”老林头哀声应下,林家几个小的背着行李就要走。
“去什么去?”林老二却跳出来一把拦住她,“老三,你家这小丫头不知轻重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胡闹。”
“你婆娘这什么状况你还不清楚么?明摆的热着出去,冷的回来,到时候在外头落了气,可就麻烦了!”
老林头婆娘不行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片刻功夫,半个多村子的人都跑来凑热闹,将她家挤得水泄不通。
林青穗先想硬闯出去,门口许多人伸手拦着说她不懂事,期间不知谁大力推了她一把,林青穗一时失力栽倒在地,磕得额前鼓出了血泡。
老林头站出来刚哭诉两句,就被林老二骂得狗血淋头,有几个伯婶看不过眼,进来扶着青穗说两句公道话:“堵人就算了,使劲推个小丫头,缺不缺德!”
“妇人就是话多!”男人们嗓门粗声音大,说话声能掀了屋顶,轻易盖过老林头一家的哭闹声。
林青穗靠在墙角气得目眦尽裂,一口生血憋在嗓子眼里。
“怎么回事?我三婶怎么了?都堵在这里干嘛!”
“都让让,让让!”门外又传来一道豪爽男声,林青穗眼里闪过惊喜:“郁哥哥!”
“他家老大来了!”人群起了一阵骚动,林郁拨开人堆里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黑沉的林大伯,林大伯踏进屋就问:“老三,落气了没有?”
“没有没有,”林青穗急忙甩头,干哑着喉咙喊:“大伯,郁哥哥,我娘还好好的,去找大夫就能治好的。”
林大伯去探看高氏的气息,林郁见堂妹一脸血泥,眼底浮出怒气,沉声问:“这怎么回事?”
伯婶们一人一句帮嘴:“不知谁家黑心的,将三丫推了一把,”林郁愤然看向人群,有几个悄悄的溜了出去,余下多数人面上挂不住,往后退了几退。
堂屋一下松敞了不少,林大伯看完高氏,面无表情地对着林老二道:“中气还足,一时半会儿咽不了气,”
“大哥,”林老二讪讪的叫声人,“我这不是,怕老三犯糊涂,把他婆娘送出去么?”
“人还活着,送出去治治怎么了,不治在屋里等死?”林大伯忍着怒意冲林老二喷声,又背着手看向堵在门口的一堆人:“怎么,我老林家的人还没死,一个个就都来等着吃落气酒了?”
林大伯人长得魁梧,一脸横肉自带凶相,这时又黑着脸满是怒气,加之他在村里的地位颇高,一开口就镇得一干闲杂人不敢说话。
满堂一时无声,村人全远远地退到了屋外。
“他伯,”林老二的婆娘罗氏嘶的一声,唉声道:“别怪我挑祸,老三这媳妇病得重了,若是送出去断了气,你也知道,那可有损一村人运势的。”
“她如今断气了么?”林大伯瞪她一眼,罗氏摇摇头。“你是郎中?”罗氏再摇摇头。
“那你多什么嘴?”林大伯朝她啐一句,罗氏吓得一瑟缩,躲在林老二身后没敢再接话。
“你要送人去治就去”,林大伯瞥一眼林青穗,松了口道。“是啊是啊!好歹拖过这个年头呐,这都快过年了,”那几个好心伯婶又在一旁帮口:“高媳妇还年轻着呢,孩儿们一个个都这么小,哪能就不治了。”
林老二正欲说话,林大伯又接着冷声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外边落气的妇人,进不了咱们丰杏村祖坟的,你想清楚。”
林青穗狂喜不禁,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几步上前拖着她爹就走,“爹,快走快走。”
“穗,穗儿,”老林头却无端有些犹豫,“若是,若是”
林青穗一颗心就这么上上下下的跌腾,像是要折腾死了一般,她眼里尽是寒霜:“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林头一对上幺女冰棱棱的眼光,仿若一盆冰水倒在天灵盖上,恨不得当场打自己一巴掌,当即背上高氏抬脚就走。
“我去喊我家老田驾牛车来,”田伯娘一拍大腿:“这个没良心的!前日还收了她高媳妇一簸箕糠料,咋能翻脸就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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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头一家赶到临安城时已傍午,田伯也不收她家的钱,只摆摆手千叮万嘱:“你把你媳妇治活就阿弥陀佛了!万一不行,千万要留一口气”
林青穗领着爹爹直奔宋仁堂而去。
宋仁堂常年有病人们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