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育瞪着铜铃眼,怒声大喝道:“给我死!”
他奋力一送手,长枪带着那羌兵裹卷起呼啸的劲风,把其余两个骑兵撞翻下马,枪头一抽,扎烂了他们的脖子。
他手持长枪,一把扯过的战马的缰绳:“公子,快上马!”
傅干接过缰绳,他翻身上马,在夏育的护送下,向着羌兵追薄弱的地方突围。
羌军中军处,沙末汗一脚踢开被砍成半截的尸体,厚底的革靴淌着黏稠的血,抬一抬脚,鞋底便拉起一线血丝,他厌烦地啧了一声。
呜咽的哭声却掩过了他的不耐烦,那是一群被捉住的百姓,老少男女皆有,偶夹着三四个士兵,却已是刀枪横陈,伤重不能动弹。
两个羌族士兵冲入人群,把受伤的汉军士兵拖出来,抬起脚踩在后背上,抡起刀一劈,几颗头颅滚瓜落地,那血“噗”地喷得遍地开花。
百姓们都吓得失声尖呼,有的哭,有的捂眼,有的竟自晕厥。
“勇士们,你说这些汉人该怎么处理?”沙末汗扬起马鞭,挥向那群哆嗦成一团的百姓。
旁边一个百人长说:“杀。”
沙末汗啐了他一口:“杀什么?没看到里面有年轻女子和壮年吗?部落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婢女和奴仆。”
百人长战战兢兢地说:“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
沙末汉用力揉了揉马鞭,蓦地眼睛一亮,踏步走向那群百姓,森然道:“问你们一句话,若答对了,你们就跟我走,若答错了……”
他扬起马鞭,狠狠地劈下,嘴角一吊,“瞧见方才那几个士兵么?”
回应他的是一片揣着恐惧的抽泣之声。
沙末汉冷冰冰地说:“谁会制冶?谁会打铁?谁会造攻城器械?”
没人回答,却只是悲悲戚戚的落泪声,仿佛被死死压着的一波浪头。
沙末汉冷笑:“没有么?那我便挨个杀!”
“呸,该死的番狗,”一个中年壮汉站起身来,指着沙末汉破口大骂:“想让我们打造弯刀屠杀我大汉之民?造出来的攻城器械攻打我汉家城池?制冶出来的铁……”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离他最近羌兵一挥弯刀,但见寒光乍现,中年壮汉瞬间人首分离,人头骨碌碌滚到百姓们的脚下。
霎时哭声更大了,那哭声里有对良心的拷问,有对性命的担忧,有对敌人的愤恨,一颗颗头颅垂下去,看见的却是别人的头颅,染血的头颅。
“只要是工匠的,都往后退一步”沙末汉啪啪地甩着马鞭。
细小的骚动,伴着声气下咽的哭泣,有人把头低低摁下,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一个,又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退后,每一张向后退却的脸都藏在阴影里,仿佛那种退却让他们不敢见天日。
他们不想去羌地被羌人奴役,可如果不去,恐怕今日难逃一死,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原先挤满人的地方走掉大半,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相互依偎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羌军。
沙末汉满意的点点头,他扬起手,张狂地呼喝道,“来啊,把女的抓起来,其余的,老少不留。”
随着沙末汉一声令下,周围的羌人呼啦啦一拥而上,开始争夺属于他们的战利品来。
“放开!”人群中,一个少女一巴掌甩在羌族士兵的脸上,正死命地护住一个比她年级稍小的少女:“别碰我们!”
“哟呵,小姑娘狠着呢!”被扇了耳光的羌人兵反而涎脸一笑,吐了一口唾沫,搓着手便扭住了少女的胳膊。
少女又是打又是踢又是喊又是骂,到底是女孩儿力气弱,被壮硕如牛的羌人狠拽进怀里,还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惹得围着看热闹的一众羌兵哄然大笑,淫笑着吹口哨弹手指。
少女哪受过这般屈辱,双眸已含了悲酸的泪,那羌人得意忘形,竟一把扯下少女的外衣,周围的羌族士兵都像充了血,亢奋得拍巴掌拍屁股,纷纷怂恿道:“扒光她,扒光她!”
那羌兵果真叉开两手,少女忽地转过身,在他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牙齿死了命地抠进肉里,直疼得他撒手不迭。
“该死的女人”那羌兵暴怒,“老子今日不扒光你,我枉生人间!”
少女也像被愤怒的力量激奋了,一头撞了过去,双手一拉,竟拔出了那羌兵的腰刀。
周围一派惊呼,那羌兵惊得往后一退,羌族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抽出了刀,仿佛一壁壁阴影般围了上来。
少女费力地拖起刀,刀很沉,压得手肘往下坠,她无助地四处张望,在这充斥着血腥味儿的荒野上,除了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便是凄惶自保的平民,她找不到汉家的军队,看不到汉军的旌旗。
泱泱大汉,难道没有一人能拯救百姓于水火?
她绝望地在心底呼喊,刀真的很沉,她用尽力气举起来,想要和他们拼一拼,可她只有一个人,他们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仿佛遮蔽生命的死亡钳子,掐住了她最后的抗争努力。
她却慢慢转过了身,她对哭成泪人的妹妹说:“阿妹,阿姊先走了。”
她仰起脸,两行冰冷的泪水攫着她清丽而苍白的脸,她咬着牙狠狠地将自己撞向那把锋利的钢刀,仿佛是丢向火炉的一块炭。
钢刀飞落下去,红得仿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