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伯府有中秋家宴。一大清早,整个厨房就在李大娘的指挥下陷入了各种忙碌中。中午的午休也取消了,直直忙到晚饭时分,诸事齐备,才清闲下来。
李元儿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掩唇打了个哈欠。哎妈呀,终于结束了。
有人传话过来,可以上菜了。
主子们吃得应该不错,因为有太夫人跟前的妈妈亲自过来打赏。人人有份,李大娘的那份尤其大。
来人显然和李大娘是熟识的,两人有说有笑的,李大娘还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外。
回来后李大娘切出三大盘月饼,大家围坐食之。
李元儿吃了半块红豆沙的,又吃了四分之一块芝麻的就住了手。月饼是白案上的自己做的,味道好吃没得说,馅料也丰富。有花生的,芝麻的,玫瑰的,桂花等等。配上“嫦娥奔月”、“兔儿爷”、“月神”、“莲生贵子”、“凤穿牡丹”这样的图案漂亮又应景。
但是月饼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有一个通病——腻人,简直象蜜一样粘着舌头和喉咙。而且这时的月饼不像后世那样小巧精致,模子就大。
尽管李元儿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但她真吃不下了。
不过秀妞和小米两个人战斗力强大,每样都吃了半块。
秀妞花瓣似的嘴不停地动着,手里拿着还剩一口的“嫦娥奔月”,眼馋地瞧着盘子里那“凤穿牡丹”。李元儿给她俩倒了茶,笑道:“悠着点吃,这大晚上的吃多了,到时候别喊肚子疼不克化。“
小米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得道了谢,喝了茶:“哎,我长这么大就没怎么吃过月饼,每年家里得的本就不多,还要送人,到最后剩不了几块。”
小米在家里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妹。哥哥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弟妹年幼需要照顾,所以她自然不会争抢。
在这样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大家因为当差不能和家人一起过节,但是老老少少挤在一起,也是热闹非凡。
一时间吃完了,赞叹声、欢笑声就响起来了。反正这会儿厨房也没别人,大家说说笑笑也不感到拘束。
李元儿的眼睛却微微湿润,她忽然想起从前——
小时候每逢中秋,爸妈的单位都会分月饼。可是数量最多的都是她不大喜欢的五仁。真搞不懂,不是五仁馅吗?青红丝君为什么每次都要滥竽充数地混迹其中!而且切那么碎,放那么多,让她挑都挑不出来。所以她经常把月饼皮啃掉,再把tuō_guāng了衣服的五仁月饼放回去。以至于妈妈经常说:“再这样就罚你把所有五仁月饼吃光。”
不知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是不是也在吃月饼,好想他们啊。
可是,这里只有她自己。
李元儿有些惆怅地侧过头,李大娘就坐在旁边,似乎在听大家说笑,但没有吃月饼,也没有说话……甚至她脸上没有表情。
李元儿直觉就断定,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李大娘早年守寡,没有子女绕膝,也没有兄弟姐妹,和她一样,真正的孑然一身。
回到房里,李大娘不知从哪儿弄了壶酒。她平日心情好时偶尔也会小酌,但李元儿直觉今天肯定不是。
每逢佳节倍思亲,即使坚强如李大娘,也会触景生情。
所以今天实在是喝多了。
李元儿把她扶上床,她静静地坐在那儿,脸上没有什么不同。要不是熟悉她的人,真看不出她其实已经喝醉了。
李元儿打了水来给她擦脸洗手洗脚,如今她做起这些事熟练又自然。
直到扶李大娘躺下,才听她嘴里念叨了一句:“我一个人……你们……你们为什么都离我而去……”
李元儿的胸口闷闷的,这种无法言喻的孤单就躲在心里最深的角落,一旦爆发,瞬间就会将人吞噬。刚才的热闹欢乐对比现在的孤独清冷,显得那么虚幻和苍凉。
她坐在床沿,默默地望着安静地侧身而睡的李大娘,帮她掖了掖被角。但她自己却睡意全无,遂找了件衣服,拉开了门。
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来到了伯府花园的一个小角门,门前空荡荡的,守门的婆子不知到哪里偷懒去了。
想想现在花园里肯定没人,几株桂花又开得正好,索性推门而入。
果然清清静静。
空气里浮动着桂花馥郁的香气,李元儿不禁脚步慢了下来,深深吸了几口。
今晚的月亮有点羞涩,隐身在一片雾纱似的黑云后时隐时现。
碧漪湖边遍植垂柳,细长枝条直坠湖面,飒飒作响,在地下投下森森的影子。
李元儿穿了件夹衫,但夜风一吹,凉意象水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从前的中秋她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她是个恋家的孩子,考的大学就在本市,所以每年中秋都可以回家。因为有亲人的陪伴,她从未体会过孤独的滋味,都是在电视机前和爸爸妈妈嘻嘻哈哈地度过。
如果知道有今天,她一定会好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也许现在的遗憾会少一些。
李元儿蹲下身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中,紧紧地,仿佛这样就回到了妈妈温暖的怀抱,眼泪慢慢从两侧滚落。
哭了一会,心里慢慢平静下来。长长地呼了口气,起身跪倒在地上,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不管你将怎样对我,但请一定要善待我的父母。父母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还让父母伤心欲绝,真真是不孝。万幸,我还有个弟弟,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