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担心这虚无缥缈,又真真实实的因果论,与大道,于宿命,揪揪扯扯,牵牵绊绊,理不清,剪还乱。
忽然想起那年,那地,那和尚,暗自恨道:“也怪我当年年轻气盛,跟那丑脸的秃驴叫什么劲?听他讲了一堂因果论,风雪沾身,甘露湿衣,往后便是乱七八糟,反反复复,颠颠倒倒的因果报应招惹,从此再也不敢不信,不敢不顾,不敢不从。哎,一入斯道深如海,从此洒然是路人啊!”
她心中不免长叹一声。
因果这玄之又玄的东西,若是彻头彻尾不知晓,不相信,不入门,天下之大便无不可去处,万事诸多便无不敢为之。
可一旦沾上了、知道了,那敢凭那么巧,便会在某些大事图谋的千钧一发,某些经营许久的关键时刻,某些突破瓶颈的紧要关口,等等诸如此类,给你当头一棒或是轻轻一撩,让你百般辛苦、万千努力付之一炬,甚至危及性命也是便宜之事。
更加郁闷的是,那秃驴上完了课,倒是潇洒之极,自懂化解之道,事了拂衣去,因果不沾身
“咦,事了拂衣去,因果不沾身。”
她反复默默念着这句话,忽然想道:“便只有你这秃驴一个人聪明么?瞧我也拂衣去尘,把这因果甩得干干净净,清清利利!”
当即低头去看那人族男子,寻思要是杀了能了事,真想给他一个痛快,但心知万不可如此。
又琢磨既然干涉了他的大道修行,化解之道便当从修行与修为着手,又恨不得立时出手,帮他直接突破至通灵境,左右不过举手之劳。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倘若因果牵绊这般简单粗暴便可了去,这些年自己又何苦揪扯不清?
想来化解因果,自需助他突破境界,又绝不可拔苗助长。
稍作寻思,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微动间,那道冰凉之气再次涌入不二体内,径直寻到了内海之中,在毕蜚额头上轻轻一点,那微小的冰凤纹身忽然轻盈挪动,凤头上一双眼睛的位置幽幽蓝芒一闪,忽然凝起一对深蓝色的晶莹宝石,宝石之上又纹了几个古怪的图案,显得殊为神秘。
“如此一来,便可抵消了由我所为,所致的破境升级之难罢?”
她施术既罢,正要收回冰凉气息,忽然瞧见内海之中,端端坐着的两个镇海兽,此刻因方才自己抽离化身之举,再次陷入了安详的沉睡之中。
想自己忙乎了半天,好不辛苦,心中大不平衡:“岂有我一个人给好处的道理?你们两个在这里躲清静,就不晓得交点住店的费用么?”
反正她与这二位的因果早就揪扯不清,也不差多一道少一道,日后再算总账罢。
想着,那冰凉气息回身一荡,又从那两个镇海兽身上荡过一圈,刮下两道微芒,在内海中急速转动半晌,忽然化作薄纸一般的物事,顺着内海之门而出,在冰凉气息的卷动下,扶摇直上,抵达识海之内。
不二全程可见那冰凤之举,只是不晓得她所意为何,正纳闷着,忽然脑袋嗡得一声,整个人瞬间浑浑噩噩,似挨了当头一棒。
下一瞬,竟然又恢复了清明,脑袋里思维活跃得难以言叙。
忽然听到嗡嗡喃喃的声音自识海而来。
连忙収神探去,便瞧见识海中央飘着两卷经书,一卷微微泛黄,一卷正面白色反面黑色,皆是用极其古怪的文字书写而成。
更加古怪的是,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读懂了这古怪文字的意思。
其一大抵意为:“福祸难料心可料,祸至心灵。”
其二大抵意为:“遥不可及身可及,瞬息而至。”
每一卷中又似乎蕴含着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蕴意,随着冰凉气息的自在游弋,在他识海中疯狂转动,顷刻间融在一片神魂之内
那冰凤自觉了却因果,心境复归平静,看着眼前这人族小辈,暗道旁的不说,单那祸至心灵之卷和所附神通,就够你小子在通灵境巅峰去领悟的,这回好处占了不少,此后生死由天,于我再无干系了。
正要拂衣洒然而去,可终究还是有些不大放心,琢磨好钢也需锤炼,且看我再添一把火,当即冷哼一声。
不二正在稀里糊涂之中,忽然被这声冷哼轰了识海,只觉得肉躯乃至神魂为之一震,差点趴到了地上。
紧接着,听到一句冷冰冰的人族语丢了过来:“小子,毕蜚额头上的冰凤纹身,乃是索命利器。三十年内,你若是不得突破通灵境,就等着被这纹身索命,永世不入轮回罢!”
说罢,一脸冰寒地转身凌空,一声贯绝四域的清鸣过后,耀眼的蓝芒几通狂闪,整个身子猛地涨大千万倍,又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大冰凤。
翅膀轻轻一挥,气势骇人、刮骨削肉的凛冽罡风大作,但不二所在之处,却无丝毫风动。
那如山似海的巨大身躯猛地像绿色光罩上的黑片直撞而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透明的碎片一通狂射,散了满天满地,便好似有千万弓箭手射出了千万箭矢,汇成了密密麻麻、气势如虹的箭洪箭雨。
那冰凤转瞬间冲入了光罩之中,高声喝道:
“忘情老匹夫,姐姐我来找你了结因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