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烦请张半仙为我瞧上一瞧。”
她话毕后,连自己都讶异于自己礼贤下士的姿态,倒颇有几分燕怀瑾那时尚且还是豫王时的风范,倒被她学了个十足十,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半仙也不推拒,眼疾手快收了银子,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眼眸微眯,脸上却露出颇有几分和蔼慈祥的笑意,瞧得徐杳绷不住也乐和起来,心底想得是这老翁倒还挺尽忠本份。
不曾想张半仙做得却不是她的营生,吊着眼梢对着燕怀瑾煞有其事道:“您二位的生辰八字,是最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只可惜——”张半仙欲言又止。
一旁却传来粗犷的“呸”一声:“且都来观一观望一望罢,张三今年终于开张嘞。王八羔子仗着自己老眼昏花,便由得乱点鸳鸯谱不成?也不睁大你那眼珠子好好瞧瞧活脱脱一对公子哥儿,可真是贻笑大方。”
徐杳循声望过去,原是相邻摊位的小贩,专卖蔬果一物的。她因自知自己女扮男装的缘故,还只当这张半仙是个名副其实的“半仙”,只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这八个字委实刺耳了些,不由得便觉得这相邻小贩的话言之凿凿起来。
不曾想那小贩愈发肆无忌惮吆喝起来,对着徐杳与燕怀瑾二人道:“想来二位定然不是阆州人氏罢,自然也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这张三可是我们这八街九陌出了名的老无赖,吃遍百家饭的白眼狼,自诩有大神通,好意思嫌弃上进活计轻贱了自己,才为人算起命来,管自己叫张半仙,专欺外乡来的愣头青哩!”
张三只将这些尖酸刻薄的风凉话充耳不闻,继而一本正经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偏偏这时候四周已经围攒过来许多闲杂人氏窃窃私语起来,万般无奈之下,徐杳只好同燕怀瑾忙不迭健步如飞蹿离了人群。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张三将最末这一句话梗在喉头,到底还是咽进肚子里,要知道,开一回天眼,那是要折一次寿的。
同那所谓的张半仙算命铺渐行渐远后,徐杳瞥一眼身侧人,见燕怀瑾脸色怏怏不乐,只当他是因被人蒙骗了才如此,便低声细语出言宽慰道:“横竖是您的子民,只当是接济人家了又何妨?好生小气。”她佯作出愁眉锁眼的模样,一阵捶胸顿足,“再说也是从我俸禄里头出的。”
燕怀瑾原是被适才那所谓的张半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勾出许多思绪,只因那会他同常玉婚配之前亦是依着祖宗规矩八字合婚,也得了这么一句如出一辙的“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眼下经徐杳这一番言辞说罢,他不由得啼笑皆非道:“你的吃穿用度还不是全倚仗徐文山贴补,蔡莲寅当得好差事回回去落英榭饱起私囊来了,总归你是个富庶的,还指望我那点‘小气’俸禄掰着指头过日子不成?”
他说这话的时候同样也是压着嗓子,温热的气息几乎喷薄在她的耳鬓旁,浸得她那一片酥酥软软,一字不落听得她心底虽有几分不屑一顾,面上却做出十分赫然的模样,脚尖微踮,侧着脑袋对着他的耳窝喁喁私语道:“无端端地,您逮我的把柄作甚?”
她说罢这话以后微微颔首,偏偏余光不经意间望见一旁许多鄙夷诧异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同燕怀瑾委实过分亲昵了一些,于是她愤懑地剜了燕怀瑾一眼,干脆滞了步伐,任由自己落在燕怀瑾后头,这才心安理得重抬了步子,再不睬他。
途中徐杳在一处书画摊前徘徊了许久,摆摊的书贩眉清目秀,瞧着倒是十分灵光讨喜,旁人都唤一声“秀才”,她方才知晓这原还是个中了举的秀才,便顺遂心意挑了两把题着诗画的折扇,字迹隽秀,文采斐然,画迹生动,自然比京都那些无病呻吟的文人真才实学许多,指不定哪一日大器晚成兴许便金榜题名了。
她熟稔地掏出荷包付了银钱,顺势递了一把给燕怀瑾,见他收了才莞尔道:“这是替你接济呢。”
二人便这样玩赏着阆州集市,燕怀瑾却也不觉得索然无味,反倒乐此不疲起来,偏偏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而变故则是突如其来,那时的徐杳尚且不知,这变故竟是接踵而至的。
隔着远远地,徐杳一眼瞧见那井井有条,一一悬挂在木栏上头的鸟笼,走近了一瞧不外乎是一些虎皮鹦鹉,不然便是画眉鸟,啁啾喳喳好不热闹。
她却头一眼相中了最犄角旮旯里头那只,黄绿色羽毛稀稀落落并着暗色纵纹,颇有几分斑驳潦草,拉耸着脑袋,不甚活泼。她直截了当朝一旁的鸟贩招了招手,那鸟贩数出来两根手指告诉她——
“两吊钱。”
那原是一只金丝雀,又唤芙蓉鸟因八月份恰逢换羽期,难免有碍瞻观了一些,纵然皆有换羽期,却也少有这般不规不矩的换法,便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