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在西奥洛离开后又偷偷跑去找精灵王。
蒂恩托的寝宫位置十分醒目,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愿不愿意有人进去打扰。文卿试探着推了推那扇边角处缠绕着花枝鸟兽的木门,门没有锁,但里面也没有人。
他想了一会儿,扭头去了内殿。
浅绿色的萤火虫漂浮在两旁,月光照亮了前路。
他跟着萤火虫往前走,看见精灵王正站在管风琴前,用一柄手指那么长的刀修整管风琴上的浮雕。艾布特站在蒂恩托身后的不远处,文卿注意到艾布特是首先修整的那一个,蒂恩托会在他雕刻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细化,两位精灵合作十分默契。
并且他们手指的动作那么精巧和轻盈,逐渐成型的浮雕又是那么美,好像他们早几十年就为此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他站在下方,仰着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修改管风琴。
“我要走了,蒂恩托,艾布特。”文卿说,难掩失落,却也十分明快,“可能看不到你们修改的成果了。”
艾布特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没有写演奏方式和上次那首曲子的曲谱呢。”
“哦!”文卿大惊失色,“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忘了!”
“没关系,亲爱的哈利。”精灵王刻好了一只蜷缩着的花苞,转过身,“你可以寄给我。”
他瑰丽的身姿即使在夜里也如同火一样汹涌和生动。
文卿疾走几步,冲上去抱住了他。
“我喜欢索拉森林,我也很喜欢你们。”文卿说,“我真想再留一段时间啊,但是我必须要走了,蒂恩托,这几天我满脑子都是你。在瀑布之前我想你在水中是什么样子的,出去巡逻的时候我在想你站在树冠里是什么样子,做饭的时候我在想你会不会喜欢吃……啊!”
他急匆匆地松开精灵王,从背包里掏出了用来煮肉汤的砂锅:“我给你留着呢蒂恩托!还有艾布特,来尝尝看啊!”
艾布特喜俊不禁:“真是沾了您的光啊,王。”
他们围成一团,坐在文卿友情贡献的木椅上捧着碗喝肉汤reads;。
“怎么样?”文卿满怀期待。
精灵王说:“非常好。”
艾布特也称赞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肉汤了。”
“嗯呐,我就说你们肯定会喜欢。”文卿说,“还要吗?这可是一整只野猪,再喝几碗也没关系,特蕾莎那份我会注意留着的。”
“不用了,哈利。”艾布特柔和地说,“好了,去吧——如果你需要,我们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蒂恩托把手轻轻在文卿的肩膀上压了一下:“回去睡一觉,醒了再走也不迟。”
他的瞳孔在夜间绿得发黑,好像某种奇异的暗示。
文卿的脑中好像闪过了什么,鬼使神差的,他乖乖按照蒂恩托所说,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沉眠中,他走进了梦里的世界。
这里我好像来过,他想。
在现实中被遗忘的记忆开始复苏,他都想起来了,关于上一次的经历。那些纤长的暗紫色巨树,红月,扭曲纠缠的影子,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和窥探的眼神,和他现在身处之处不尽相同,但是风格非常一致。
阴暗妖娆版本的索拉森林。
还有那个一成不变的,召唤他的声音。
“你是谁?”文卿说,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左顾右盼,“你为什么在我的梦里?还来了两遍。”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细小的声音从他的心底钻出来,不断哀哀地倾诉。
来啊。那个声音说,好像学乖了似的,不再用一些不切实际的名头引诱他,只是低低重复这两个字。
“这是我的梦。”文卿说,“如果你想见我,应该是你过来才对。”
他不再听那个从他心底响起的奇异嗓音,也不再看这片妖异的森林。头顶的红月消失了,但森林却依然扭曲怪异,肆无忌惮地伸出手臂,枯枝一般干瘦的枝叶间好像有不知名的物种咕噜咕噜地翻涌。
这让他的感觉有点糟糕,倒不是害怕,确切地说,是出于他的回忆。
联想能力太强就是有这点不好,悲伤或者痛苦的记忆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简直让人忍不住夸一句真是忠诚的好狗狗之类的话了。
那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仁兄也不过是会联想了一点,都被刻在文学史上嘲笑了不知道多少年。
文卿原地坐下,盘着腿,把外袍撩起来铺在身后。他用两根手指从地上拈起一小块影子,那个“滋溜滋溜”直响的小团黑影摸起来有点像冰冷的黏土,被扯出又细又长的连丝,文卿用力拽了一下,将长丝拽断了,然后把它团成一团。
这奇怪的影子生物弹性不太好,用力捏一下直接就被捏扁了,都不带反弹的。
它在他的手中挣扎,文卿竟然从它的扭动中感觉到“急得哭唧唧”的拟人情绪来。
文卿:我天,还有点可爱。
不过就再可爱他也不会放手的。
“因为很烦很无聊啊。”文卿叹了口气。
他感到十分悲伤,过往的回忆在他的心中徘徊,还有那些并不熟悉却十分重要的人reads;。一切都宛如昨日,包括那些还没想开之前的暴怒和愤懑,那些所有的只关于自己的怨恨……人们为什么总是纠结于过去?时间总是向前流逝,为什么要为流走的水留恋和遗憾?
绝对是因为他受到了未知的影响才会忽然回忆起这么多来,那些记忆他其实也没有刻意去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