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的祭祀台, 有一片废墟, 废墟的尽头, 就是张家了。”
裴景:“多谢又晴姐。”
赵又晴心情明显不好, 垂眸说:“叫什么姐, 我的年龄够当你祖宗了。”
裴景笑, 心道:那可不一定哦。
传承夜还没结束, 这里即便没有星月, 也分昼夜。赵又晴点了两根蜡烛, 说蜡烛燃尽之时他就可以出去了。裴景百无聊赖,看着蜡烛上的火一点一点往下移,火声嗞嗞,他视线又落到了旁边赵又晴的手上,干瘦的、青白色,却能看出生前的养尊处优。
她用一根小棍子拨弄火芯,悬腕挽袖,动作优雅。
裴景想,她生前一定热爱书画。于是说:“又晴姐你生前一定还是个才女。”
赵又晴变放下棍子,说:“你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裴景马上眼睛一亮,正襟危坐:“那么爽快,我其实还蛮想知道这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的,这整个村子都是鬼,你们鬼之间也有禁忌的?”
赵又晴说:“恐惧不敢触碰的东西,就是禁忌,还分什么人鬼。”
她低头,轻声说:“谁知道当年张家发生了什么,反正整个村都对那里避犹不及,又厌恶又敬畏。他们自己不敢进,也不让别人进。我刚刚应该嘱咐你的,去张家的路上小心点,别被发现。”
“好的,谢谢又晴姐提醒。”
裴景表面上继续装嫩。心中却慢慢沉重下来,当初他和虞青莲就探讨过的,能让无妄峰峰主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走火入魔,忠廉村里绝对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赐予张青书莫测的能力,赐予这个地下世界的人永生。
他现在唯一的疑惑是张青书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以及,楚君誉真的是被张青书困住的吗?
蜡烛燃到一半,忽然外面传来了下雨的声音,一滴一滴落在黑色泥土里,渗入白骨,滴滴答答,很响。
赵又晴猛地抬起头来,站起身,风一样地往山洞外跑去。
裴景纳闷,也不明白她急啥。跟着出去,却看到,赵又晴止步在山洞前,抬头遥望着外面漆黑色的大雨,眼眸如沉寂千年的灰。
裴景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伸出手,雨滴落到他手背上,由皮肤映衬,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他嘀咕:“原来不是黑色的啊。”
紧接着他听到了,在忠廉村方向,各种响彻天际的恶鬼的哭嚎呻吟,贯耳欲聋。
“怎么回事?”
赵又晴没说话,也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向上接住从天而落的雨。腐蚀皮肤,腐蚀血肉,然后腐蚀白骨,她的手活生生在雨中“没了”,只留下狰狞的断口。
赵又晴似有若无扯了下唇角,把手收回来,鬼的身体都可以再生,她的表情怏怏:“你运气真的不好。”
裴景:“什么?”
赵又晴说:“你去不了张家了。张家的人回来了。”
裴景明知故问:“谁?”
赵又晴答:“一个你最好不要去招惹的人。”
她心情似乎更低落了,看着自己消失的手,“这雨可以说是整个忠廉村的噩梦了。刚到地下的时候,就一直下着这种雨,那个时候房屋都倾塌,没处躲,村民们只能在雨中一直腐烂后重生,周而复始,不过当初我不会被雨伤害,就像你一样。”
“这雨是来罚罪人的。罪孽越重,痛苦越重。邪念越深,折磨越深。”
“我现在居然也有了罪孽和邪念?”
她声音越来越低,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裴景对张青书的性子差不多也有了个了解。
一个沉浸在自己的善恶是非观中,执迷不悟,企图拯救世人的疯子。
七杀歌,罚罪雨,张青书就没想过——这一切的罪恶源于他自己吗?
他才是最大的恶人,怎么不选择自杀?
*
季无忧醒过来的时候,肚子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还没睁开眼,先闻到一种恶臭味,冲得他胃部翻滚。地下室里,灯火泛着一点微微的青色,人油灯挂在两壁。
他被人拽着头发,往上提。先看到的是墙壁上被摆开的几张人皮,视线更清楚,看到一张布满沟壑的脸。
一个老人,表情古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醒来后,扬手声音下命令:“可以了。”
季无忧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但两边的人力气更大,直接把他摁在地上。他的脸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是地上的人骨,血流满脸,但现在他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大脑里只有恐惧。
老人说:“这小胖子肉倒是多,不用养缸里了,直接吃吧。”
一句话相当于在季无忧脑袋里放了个炸弹,吓得他浑身冒冷汗,呜呜呜想说话,却被死摁着头,鼻涕眼泪混合着血一起流入地下。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过来,声音凉飕飕:“长老,另一个祭品也醒了。”
长老慢悠悠应了声,人骨做成的拐杖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