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多日被注射麻醉药品,人在身体机制崩溃的情况下会出现幻觉。
秦淮安知道,那个少年是真真切切的出现过。
少年摸摸他冰冷的脸,声音好似在遥远的地方响起,又好似近在耳畔。
“再坚持一会儿……”
“死了就没了,你又不能像我一样。”
又不能像他一样?这是什么意思?秦淮安没明白,但他懂得前一句,死了就没了……
他要是死了,谁来护着夏商?这小东西长的又是一副招人相,娱乐圈里好这一口的人比比皆是,夏商能躲过这些人八年,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难保以后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现在他能护着,可若是他死了……
若是他死了……
他的胸腔有什么难过艰涩的情绪爆炸开,右耳的温度越发烧的厉害,他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的地底,不见天日。
就在男人失去意识不久,一只苍白的手□□雪地,极为快速又大力的将雪块扒开,那雪早已像岩石一样坚硬冰冷,青年的指甲瞬间变得又尖又长,死死抠进去冰里面,而后猛的挖开,鲜艳欲滴的血珠从指缝滑落,染红了这一块小小的雪地,渗透其中竟好似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他闷声不坑,挖的越来越快,身后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飘洒在他身上积成厚厚的一片。
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雪人。
最后一层冰雪被拨开,青年的手早已鲜血淋漓,十指上尖锐的指甲已经断掉了大半,显得那手极为怪异扭曲,血肉模糊。
男人的脸出现在冰雪掩埋下,面容沉静好似沉睡不醒,夏商将眼眶的滚烫的液体憋回去,他没有说话,飞快的将男人的身体全部从雪里拖出来。
“秦淮安!秦淮安!”他喊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
他身为鬼魂也有做不到的东西,譬如他没能救回原身,他也无法将踏进地狱的秦淮安抢回来。
他都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地狱。
夏商脱下大袄将男人包裹住,侧脸贴在男人冰凉的面容上,而后一遍一遍的开始渡气。嘴唇相贴,偶尔分离时可以看见从他口中渡过去的,是一个又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气流状白团,源源不断的生机与力量流淌进男人的四肢百骸,每渡过去一口,男人的面色便红润一分,直到他的身体不再僵硬,手脚也都有了温度与活性。
反之夏商的脸色更加苍白,虚弱的一吹就倒似的,他伸手探探秦淮安的鼻尖,微弱的呼吸扫过他的手指。
夏商抽噎一声,狠狠揉了揉眼睛。
他将男人放平,揉搓男人的四肢活络他的血液流速,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至极,嘴里一刻不停道:“你看看我……”
“秦淮安,你看看我……”
他蓦的止住了动作,脸上又哭又笑,难看的像个疯癫的傻子,他将脸埋入双手间,跪在地上缓缓趴在男人的胸口,心脏的有力跳动传入他的耳朵,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轻颤,从喉咙里发出压抑又害怕的嘶哑哭泣声。
哭的好不伤心,却又那么高兴。
大鹰从远处飞来降落,“咕噜”低鸣一声,它安静的看着青年,而后踏着雪摇摇晃晃走过去,无比乖巧的走到青年身边蹭了蹭。
——
雪越来越小了,从鹅毛般飞舞的程度变成了稀稀拉拉的晶莹雪花,乌云终于褪去,天际竟是出现了晨光,蒙蒙亮的光辉重归人间。
现在已经是早晨六点半。
那场惊天动地的雪崩让藏民和剧组人的心沉到了水底,没一个人能睡得着,都沉默的望着天外,一遍一遍的在心中诵念经文,待雪崩停止,风雪不再那么凶猛,竟是一夜过去。
扎克大叔立即分配好所有人,即刻动身前往雪山找人,即便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都不愿意承认。
遥望脸色差的厉害,一直撑着精神没崩溃,当有人说让他留下时,他固执的跟了上去。
走至村口,轰隆隆的马达加速声传来,不远处有刺眼的灯光,竟是一辆在雪上疾驰的车。
那车从大道上行驶过来,看样子也是要朝着雪山而去。
车在众人面前停下,从里面出来三个男人,都是一身迷彩服,板寸头,为首的那个男人长的粗犷又匪气,轮廓跟刀锋似的,偏偏身上穿的衣服正气凛然,腰身笔直,遥望一愣,便挪开眼,却是没心思理这人。
这男人便是那日在喀什古寺山下长街中他碰到的那个一百五的导游。现在看来,这人身份也不是那么简单。
靳南锋的目光在遥望身上一掠而过,顿了顿,跟扎克大叔不知交涉了什么,明眼可以看出来二人多少是认识的,几分钟过后,搜寻的队伍中多了三个迷彩服的男人。
山路早已因为雪崩覆盖了又厚又深的大雪,他们只能凭着多年的经验找寻各个地方,没走多远,他们看见了第一个人的身影。
众人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满怀希望的想着没被雪埋可能就还活着!走近一看,那是个不认识的瘦弱青年,靳南锋探探他的脉搏,皱眉道:“死了。”
这个人他倒是熟悉的,出逃在外多年的罪犯,他们几个兄弟一直追到了西藏,蹲守了整整一年,没想到还是被他在喀神寺得手,还跑了出去。
人算不如天算,竟是死在了这里。
善良信佛的藏民们脸色愈发沉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