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爷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鼻梁已经歪到了一边,额头上包扎好的伤口被扯到,再次溢出血来。
他本就长得丑陋,一脸的恶疮混着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一直站在阁楼上不曾现身的吴问,看着楼下接一连二的变故,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冯二爷此人,归香苑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
那鼎鼎有名的谢大将军,更是不能招惹。
然而这最后冒出来的一个毛头小子,看着倒是眼生……他的眼珠子微微转动。
恰时,已经压不住场面的秦妈妈抬头朝他看过来,吴问朝她作了个手势,示意她静观其变。
高台上,吃了大亏的冯二爷怎能罢休,看到自己新娶的小妾竟与一个陌生的男子抱在一起,顿时怒冲发冠。
“来人,将这两对狗男女,给我抓起来!”
冯二爷身边是带着家奴的,方才一直围在台下看热闹,事发突然,他们救主不及。为免被秋后算账,这会儿都拼命往台上冲。
然而,台下受惊的一众宾客,已经乱成一团。人群里挤挤攘攘,场面十分混乱。
台下,谢琰的心情不比冯二爷好多少。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天锦,当看到她扑向刘裕时,心慢慢渗血。
冯二爷的骂声再次传来,“小贱人!****!当着爷的面,竟敢与野男人搂搂抱抱,看爷怎么弄死你!”
这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叫天锦身体不由一抖。她卖身勾栏院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眼下又穿着一身喜服,被逼着当众与冯二爷拜了堂,也不知刘裕会怎么看她。
天锦下意识的不想让刘裕看轻,忍不住冲着冯二爷怒道:“是你强娶在先,休要血口喷人!”
冯二爷见她居然还敢还嘴,气得嘴也要歪了,脸色狰狞可怕,“小贱人!你等着,爷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住口!”谢琰终于听不下去。
他身后的士兵,在副将的指挥下迅速拨开混乱不堪的人群。
谢琰身上散着寒气,大步迈上高台。他身姿挺拔,气势如虹,径直朝着冯二爷走过去。
“冯二爷?”
冯二爷被他的气势慑住,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你想做什么?”
谢琰嘴角微微勾起一记冷笑,一双漂亮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感,“听闻冯二爷势大遮天,在下陈郡谢家谢琰,奉命管理这广陵城,正想上门讨教一番。今日既然撞上来,不如……”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冯二爷一下子语塞了。
陈郡谢家在淝水一役大败北军,谢琰凯旋归来,威名大震四方。况且这广陵城,也正是谢家镇守之地。
冯家虽然势大,却不过是依仗着后宫女子邀宠而获得的殊荣,与谢琰这种从战场厮杀得来的威慑简直是没法比。
冯二爷虽然混账了些,却也不至于太糊涂。
谢琰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在这个节骨眼下出了声,想要袒护谁,显然易见。
冯二爷一脸不甘,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凸了出来。他不敢跟谢琰硬撞硬,只能咬牙切齿,恶狠狠瞪向那对还抱在一起的男女。
心里暗骂一句:爷早晚能收拾你们这对狗男女!
“我们走!”
冯二爷这样一走,面子里子都掉了个干净。一群看热闹的宾客今晚也受了一点小的惊吓,被波及的也不在少数,这会儿看士兵放了行,生怕再受牵连,一个接一个都跑掉了。
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秦妈妈捏着手绢又朝楼上看了一眼。
此时的吴问,已经悄悄将楼下姑娘们都招了回去,剩下来的黑衣人与谢琰的士兵分庭抗礼,都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
天锦想到什么,从刘裕怀里退了出来。“刘公子,今晚多亏有你,你的腿伤……”
“不碍事。”刘裕的手还扶在她的腰侧,感觉到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心知她今晚肯定吓得不轻。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地问:“丫头,你可愿意跟我走?”
天锦一愣,随即又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我身陷这烟柳地,名誉早就亏了,刘公子不介意吗?”
“介意!”
天锦眸光瞬间黯淡下去。
“介意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来,你看看你,把自己伤成这样……”
刘裕的视线在她被刺破的玉颈处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细致的替她擦拭。
好在伤口不深。
“刘公子……”天锦猛地抬起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叫我阿裕吧。”刘裕温和的笑了笑,“真是个傻丫头。”
天锦破涕为笑:“阿裕。”
刘裕轻叹,“下次别再这么傻了。”
天锦点点头,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暖意。目光触及摔在地上两截玉笛,她眼里微微闪烁了一下。
刘裕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那两截通体碧翠的断笛,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
天锦蹲身将断笛捡了起来,伸手朝着他递过去,“断笛为证,我这一生非阿裕不嫁!”
这一刻,她脸上写满坚毅,眼神却温柔无比
刘裕心中微微动容,接过断笛慎重收入怀里,“我刘裕定不付卿深情。”
两人深深望着彼此……仿佛这一刻,天地万物不复存在,唯有他们相依相偎,眼里心里也只剩下彼此。
谢琰看到天锦眼里的柔情,心被狠狠抽了一下
——断笛为证,我这一生非阿裕不嫁。
她竟说出了这样的话。这只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