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从不肯相信任何人。
而如今,却是第一次这么相信一个人。
若是真如苏映晗所说那样,他大约真的会魔怔,将她囚在自己身边,只能他一人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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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朝风葬在苏家祖坟,离这别苑并不算太远,只是路上来往尚有一段距离,苏映晗便早早的找好了农家,要在那里寄宿一晚。
三日后,苏夫人携领着苏慕晴和苏映晗前去祭拜。
苏家人丁凋零,早已不复从前。
苏慕晴站在苏朝风的坟前,鼻尖烟烛气呛人,熏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耳畔传来声声低沉的祝文,寄托着生者的哀思。
“慕儿,去给你父亲上一注香吧。”
苏慕晴恭敬的接过了香,在苏朝风的坟前叩了三个头。
她从未见过苏朝风,这些年谢瑜君嫁入将军府,她也不是年年都来祭拜的。许久没来这里了,礼数却未曾生疏。
而苏夫人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悲伤也没有,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祭拜整整持续了一整日,过程繁琐而复杂。
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傍晚。
苏夫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等吧,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是。”
苏慕晴才走出一半,苏映晗便朝她使了个眼色。
苏慕晴正纳闷时,苏映晗便小声对她说:“母亲从不会单独留下来,定有什么事,听听吧。”
苏慕晴睁大了眼,苏夫人可不比苏映晗,对于偷听苏映晗说话她倒是感兴趣,可苏夫人一直待她好,不像苏映晗这样。
她正犹豫着,苏映晗便把她悄悄拉到一旁的树丛里,悄悄的聆听了起来。
暮色将天边的云霞渐染成火焰一般,树林里的清香气味冲散了呛人的烟烛气。她躲得并不远,心脏也狠狠跳动了起来,生怕被苏夫人看见。
苏慕晴悄悄看了苏映晗一眼,却见他表情严肃,平日里总是挂着的笑意也全都没了。
“我一直以为你们苏家人没有骨气,竟在那个时候弃官从商,一点抵抗也不敢。没想到……你女儿倒是比你胆子大。”
苏夫人的声音随着风传来。
苏慕晴见她提起了自己,不由微怔。
方才还不想听的,此时已经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苏夫人在坟前撒了一杯清酒:“在你死后我接手了苏家,才发现原来你们竟藏了这么一手。各州县密布着的细作探子,全是苏家一手经营。”
苏夫人眼神微闪,那些细作探子,唯有苏家的血脉,亦或那位殿下才能命令得了。
那枚玉佩,便是信物。
按照苏朝风明哲保身的脾性,即使苏家上一代弃官从商是为了暗藏实力,可苏朝风却是真的不打算继承遗志。见到那位殿下,怕是第一个会心存杀意。
沈家是明面上的,苏家是暗里的。
好好的一步棋,全被苏朝风给毁了。
她了解苏朝风的秉性,这个男人对于谢瑜君和苏慕晴来说,会是个好夫君好父亲,她却格外看不起他,连为他生儿育女也不愿意。
可听完这些,苏慕晴十分震惊。她望向苏映晗,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如常,并不像自己这般。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苏映晗笑道:“我在苏家多年,这些事情怎会不知道?”
苏慕晴:“……”这一看就是骗人的。
苏慕晴推测,一定是上一世记忆所带来。
“怎么,不信?”
苏慕晴小声说道:“大兄是不是梦到了这些?”
苏映晗久久凝视着她:“……你倒是突然变聪明了。”
“只是猜猜罢了。”
苏映晗笑得极甜,拖长了语调:“那便好,太聪明的人,可是会活不长久的。”
苏慕晴正想开口,苏映晗便朝她嘘了一声。
那边,苏夫人再撒了第二杯酒。
暮色染在她的脸庞,她一身素衣,老成得宛若一位六十的老太君。
纸钱燃烧的光跳动在她脸上,苏夫人的眉目依旧那般冷硬。
“我如今也想通了,大姑娘断断不能留在裴家。”
“晗儿是从范家过继而来的,到底不是真正的苏家人。若让他断了这层关系,重回了范家后再来苏家提亲,倒是可成为真正的苏家人,你说呢?”
苏慕晴睁大了眼,她清楚的察觉到一旁的苏映晗也僵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