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石要塞官道旁的茶馆内,百里遥带着张仪和苏秦两人越走越远,他们的背影看上去很滑稽,一老两少年,老者智,步伐沉稳,张生萌,一路话痨,苏子冷,拘谨缓行,待他们渐渐融入到暖色调的月光中,嬴过才收回心神,回头看了看装在布袋中无比憋屈的小白狼。
心里回想着百里老前辈刚才给他的提醒,秦公嬴渠梁病危,按照道理来说他和嬴政都该被接回国的,商君作为主政大臣,他的确让景监派人将文书送到嬴政手里,但却丝毫没有让嬴过回秦的意思。
此时的嬴过并不知道商君的这种安排,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他都要回秦再见爷爷最后一面,这不仅是为人子孙应尽的孝道,还关系到将来太子之位的遴选。
茶馆里面除了小白狼啮咬桌角的声音外,一片寂静。
嬴过将房间里的八盏油灯重新点上,昏暗的屋子重新亮堂起来,他打算在此逗留一阵子,天亮后回秦。
赵丽姬从刚才嬴过和百里遥的对话中知道了他的身份,当今威名远扬的秦孝公是他的爷爷,而他是秦王孙,赢氏王族血脉,但她似乎早就察觉到这一点,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你不姓公孙、、、、、、而是拿到上届青蓝武会榜首的嬴过?”
嬴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身将茶馆的两扇竹门掩上,屋里的灯火停止了晃动,光线镇定下来后变得格外明亮温馨。
“一个被秦国放逐的王孙而已。”
赵丽姬姿势不雅地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双手拄着下巴,眉头微皱,目光在他身上飘忽不定。
“你还有个叫嬴政的哥哥,魏国攻打邯郸之时,便是他将你抓去守城的,此事我已调查过。”
嬴过在屋中站了半晌,随后走到赵丽姬对面坐下,打量着她。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一路上之所以要缠着我,也就能说得过去。”
赵丽姬伸手抓起立在桌旁本属于嬴过的骑士短剑,拿到嬴过眼前晃了晃:
“本小姐已经与你拜堂成亲,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我能帮你当上秦国的新太子。”
“就凭你,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嬴过不屑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我,而是我要给你举荐的一人。你知道嬴政为何会突然对你下手么?因为他背后有人在为他出谋划策,想方设法要干掉你这个太子之位的争夺者,此人起初是赵国当今的丞相桓余,后来是桓余举荐的大商人吕不韦。”
赵丽姬神色诡异地喝了一口完全冰冷的茶水,接着说道:
“王族争储在每个国家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不拼尽全力去夺取,不仅坐不上太子之位当不了一国之君,还有可能莫名其妙地叫人给杀害。像你这般毫无争心,好端端的王孙被人贬为庶民,还只顾着妄自菲薄,如果没人帮你,恐怕永远也无法再染指秦国王廷至高无上的权力。”
嬴过被赵丽姬的一席话猛然间惊醒,心下怦然而动,似乎抓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对,必须要招揽才智过人的谋士为自己出主意,还要网罗各种人才以备将来。
眼前的赵丽姬突然间变了大样,平日里身上散发出来疯魔无敌的少女气息顷刻间散尽,现在倒像是一只老谋深算,消息灵通的狐狸精,正在为嬴过铺排未来之路。
嬴过此时心中是很骇然的,再也不敢小看眼前的女子,好奇的问道:
“你已经为我物色好人选、、、、、、是何人?”
“此人名叫缭子,前几年落魄时到危家父见其才智无双,便叫缭子先生当我的老师,现在已经离开平原君家。”
嬴过笑了笑,看着赵丽姬手中的骑士短剑说:
“你一路跟着我,便是你那位缭子先生教导你的吧!”
赵丽姬抿着嘴,脸上露出难有的娇媚之色,随后毫不避讳地开口说:
“没错,缭子先生虽然离开家父,但他一直是我的老师,他告诉我,只要跟定你公孙过,哦不,是嬴过,便能成为世上最为尊贵的女人。”
“这就是你答应帮我的条件?”嬴过脸上有些不忿,对这心机婊开始有几分反感。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位颇具仙风道骨的中年人,眉目清秀,手里拿着一杆竹萧,豁然开口:“难道你不认为这很划算么?”
嬴过转身看去,只见此人脸大而圆,浓眉杏眼,胡须留得很长但却很柔软,微微在嘴角颤动着,样子看上去倒是像一位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大谋士。
“你就是缭子?”嬴过本就不太高兴,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气势凌人地开口问道。
只见这缭子稍稍吃惊片刻后,眼神里乍现出一片金光,居然噗通一声朝嬴过跪了下来,脸色庄严而凝重,决绝地开口说道:
“草民缭子拜见秦王孙,愿终生追随,以效犬马之劳。”
缭子此举着实令嬴过感到尴尬,连忙起身将老先生扶起,声音缓和许多:
“先生何必如此呢?若你真有大才,何不择良木而栖,拜将封侯也必不在话下。”
此时,赵丽姬盈盈而动,走到嬴过身前,先是朝缭子大礼一恭,而后凝望着嬴过:
“老师之才智,丽姬早已经见识过,他一定能全力辅佐你得太子之位而后称王。”
赵丽姬的话总是能让嬴过热血澎湃,得太子之位而后称王这就是现在嬴过心中所想,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笔权力交易,但嬴过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