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惊理从芦苇荡中出来,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只摄像机,说道:“那两 个人走得极快,奴婢只照到一个背影,不甚清楚。”
程宗扬指了指马车,“都录下来。把脸照清楚。还有那个驾车的。这事有点 蹊跷,既然如此遇上,先留个证据。”
……
夜色渐渐褪去,一缕微亮的光线出现在地平线上,照亮了青色的芦苇,金黄 的原野,还有碧绿的河水。程宗扬坐在芦苇荡中,手里拿着一杆碳黑色的鱼竿, 长及两丈的竿身顶端比芦茎还要纤细,下面垂着一根透明的鱼线。
水面没有浮子,以程宗扬如今知觉的敏锐,鱼线上再细微的颤动也能感知。 他闭上眼,享受着轻风的吹拂。忽然间鱼线一沉,鱼竿细细的顶端被坠得弯曲下 去,形成一个弯弧。
程宗扬手指微微放松,确定鱼已经上钩,才缓一下紧两下,那样不疾不徐的 稳稳收回。
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那条鱼在水下不断挣扎,试图摆脱鱼钩。纤细的竿 梢摇摆着,似乎随时都会折断。程宗扬却没有丝毫担心,这鱼竿看似纤细,其实 坚韧程度远远超乎想像。在自己并不彻底的测试中,无论鱼竿还是鱼线,挂上半 吨的物体都没有问题,就算咬钩的是条鳄鱼也能钓起来。
水面的晃动越来越激烈,突然一条鲤鱼从水下跃起,赤红的鱼鳍在阳光下闪 烁着,几乎跃上竿头。
程宗扬右手往后一甩,不等鲤鱼落下,就将它高高提起,顺势扯到岸上。
鲤鱼在芦苇间湿泞的泥土上不断跳动,程宗扬一边取下鱼钩,一边折了根芦 苇,用芦杆穿过鱼鳃,打了个结,放在脚边的水坑中。
“小程子,开张大吉啊。”
朱老头拢着手从芦苇间钻出来,眼巴巴看着那鱼 道:“啧啧啧啧……这鱼起码有三斤多吧?瞧这活蹦乱跳的,咕嘟咕嘟炖锅汤, 那滋味——鲜得很!”
说着狠狠咽了口吐沫。
程宗扬道:“想吃鱼?自己钓去。昨晚是谁把带的干粮都给喂驴了?这会儿 想白吃?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啊!”
“小程子,大爷那驴不是伤了蹄子吗?吃你点儿干粮咋了?”
“一点儿?你一点儿没剩好不好!要不是我还带着鱼竿,今天早上大家就喝 西北风吧。”
“小程子,你咋这么小心眼儿呢?钓就钓!”
朱老头道:“大爷也带着竿儿 呢!”
程宗扬斜眼看去,只见老头儿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根扫帚上撇下来的细竹竿, 上面绑了根线——还是几根不同颜色的线胡乱拼接起来的。整副鱼竿最值钱的就 是鱼钓,是一根断了针鼻的缝衣针弯成的。一根鱼竿,硬让老头弄出色彩鲜明的 丐帮混搭风格来。
朱老头却是十分得意,“小程子,瞧瞧大爷亲手做这鱼竿!比你那竿儿也不 赖吧?”
程宗扬瞧瞧自己手里的高科技鱼竿,再瞧瞧老头那连叫花子都看不上眼的破 竿,直想一口啐过去。
朱老头还在得瑟,“小程子,敢不敢跟大爷比比,看谁钓得鱼多?”
“哎哟大爷,我真不敢。”
程宗扬道:“就你那竿,我赢了也丢人!”
“年纪轻轻,咋一点胆子都没有呢?”
朱老头道:“挂点彩头!你要赢了, 大爷那驴归你!”
“那驴你千万留着!万一碰到失主,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程宗扬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老头,你要真想赌,咱们换个彩头——你 要输了,岳鹏举当年跟你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
朱老头哼了一声,“要是你输了呢?”
就他那破竿,自己要能输,还不如淹死得了。程宗扬大度地说道:“你说! 条件随便开!”
“大爷也不坑你,”
朱老头道:“你要输了,就帮大爷个忙吧……”
话音未 落,老头儿手忙脚乱地收起他那破竿,“哎哟!这可上钩了!小程子,瞧瞧大爷 这手艺!这运气!”
“等等!”
程宗扬叫道:“你那也叫鱼!”
朱老头的鱼竿上挂着条摇头摆尾的小鲫鱼,从头到尾还不足一指长。
朱老头老脸笑得菊花一样,“瞧你说的,这不是鱼难道是驴?”
“你就钓一百条也比不上我这一条啊!”
“看谁钓得鱼多——有一条算一条,你就算钓上一条驴那么大的鱼,那也算 一条。哎哟!又上钩了……”
朱老头根本不带挑的,钓上来就算鱼,一会儿工夫就钓了五六条,最大一条 差不多有巴掌大,由于太大,还险些把鱼线给扯掉。
程宗扬钓得也不慢,可他用的鱼钩根本钓不了小鱼,最小一条也有一斤多, 这会儿只钓了三条。
“老头儿!先说清楚帮什么忙!你要敢耍赖,我立马翻脸!”
朱老头嘿嘿笑道:“一点儿小忙——给大爷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
“洛都西边的正门叫雍门,雍门往北,叫上西门。雍门和上西门之间那块叫 金市。”
朱老头道:“金市里面都是做生意的,大大小小的铺面,差不多有四五 百家……”
“先别急!”
程宗扬放下鱼竿,从腰包里拿出一张纸条。
汉国的贸易大都在城中固定区域进行,称为市。出发之前,他先让人整理了 洛都最重要的商业区,一共九个市,这会儿从头看到尾,压根儿没找到朱老头所 说的金市。
“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