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国家里,耽美永无出头之日。”
张莉愣了好几秒,才说:“你太悲观了吧?你看,观念的改变、制度的改变,都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只是还处于这个过程当中,对不对?别的国家能改变,也许我们也——”
方文:“你也说了,那是别的国家。而耽美,和我们的意.识.形.态,本来就是相互对立的。”
张莉沉默。
方文将关东煮的鲜汤一饮而尽,暖乎乎的汤水顺着食道进入身体,令他又有几分后悔了,小张好心买关东煮给他吃,他干嘛要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
“这关东煮还挺好吃,”方文冲张莉笑了笑,“你在哪买的?”
“呃,出公司门左转直走到丁字路口,右转直走,有一家寿司店,沿着寿司店旁边的小路往里走——算了,”张莉自暴自弃地撇嘴,“我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下次我去买的时候再给你带。”
“好啊,谢了,”方文又问,“这事儿你给徐总说了吗?”
“还没,打他电话他没接,微信也不回。”
“可能睡了吧。”
“哎,”张莉忽然趴到桌子上,侧脸看向方文,“雨声真的写得很差劲吗?”
“当然不是。”
“嗯?那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他?”
“因为他的风格和病忘差别太大,病忘的风格太晦涩了,晦涩得……”
张莉接着他的话:“有点做作。”
方文没有否认,继续说:“而雨声的风格是比较简洁明快的,他不会花几千字去讲一个博物馆的历史故事……所以病忘的粉丝会说他肤浅。其实,关键问题并不在于他到底去没去过意大利——病忘写女主角到意大利看艺术展,和雨声写女主角到意大利晒太阳,这两件事并没有高下之分,只不过艺术展看上去更高级一些罢了,但是,晒太阳也有晒太阳的意义。”
张莉:“然后呢?”
“病忘突然把女主写成在国外旅游,和男主的故事线没什么关系,我猜这是雨声没想到的,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写了,因为你看,昨天的评论区里大都是病忘的粉丝在夸她,如果雨声直接写女主回了国,等于是病忘的那一章被中途腰斩,这肯定是她的读者不愿看到的。而雨声……他可能是想讨好那些读者,他可能觉得,他顺着病忘的情节写下去,那些读者才不会失望。”
“啊,”张莉咂咂嘴,“所以他就弄巧成拙了。”
方文淡淡道:“不至于,他写得还可以,是有人故意黑他。”
“哎——我再给徐总打个电话试试。”张莉拨了徐以寒的号码,几十秒后,又挂掉。
“还是没接啊,徐总睡这么早?”她盯着手机屏幕,疑惑地说。
徐总当然不会睡这么早。
他只是把手机静音了。
邓远已经换好衣服,此刻正在化妆。而徐以寒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看着他。
音箱里放着那首《yeore》,节奏如深夜海潮般温柔曼妙,这上世纪70年代的老歌干净得像一朵云,没有复杂的伴奏,没有含混的电音,歌声以十分直白的方式呈现出来,在这样的夜里,无比温存。
助理小彭买了两条裙子,此时邓远穿着的,便是其中一条浅杏色羊绒裙。这是一条修身款的连衣裙,衬衫领,长袖,垂坠的裙摆刚到膝盖。邓远系上了所有扣子,将窄窄的腰带在腰间打出一个蝴蝶结,这条并不宽松的裙子便略有些紧致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邓远背对着徐以寒化妆,这还是徐以寒第一次目睹化妆的全过程——以前倒也交过女朋友,只是他一向没有耐心和兴趣看她们化妆。
邓远正在画眼影,他的身体前倾,脸颊凑近镜子,举着一只小刷子在右眼皮上轻扫。从徐以寒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邓远因前倾和抬手而微微收紧的肩膀。邓远的肩膀线条是圆润的,而非削瘦。邓远说,他吃的那些药会导致食欲增加,而身体的激素被人为干扰了,也多少会造成体重的变化。邓远并不胖,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有一点点丰腴。徐以寒喜欢他圆圆的柔软的肩头。
“……好了,”邓远转身,语气有些不自信,“以寒,你看这样……行吗?”
大概是为了搭配裙子,他的眼影也是浅浅的杏仁色,只在眼尾处,有两团薄薄的棕色。他赤着脚,脚趾涂成水红色,更衬得皮肤白皙如瓷。
“哦,还有这个,我差点忘了,”不待徐以寒说话,邓远连忙又转过身去,仔细地把假发套在头上。假发是黑色大波浪卷,斜分,软软地垂在邓远肩头。
邓远忐忑地看向徐以寒:“可以吗?”
徐以寒喉结上下滚了滚,在暖黄色灯光下的邓远,简直像个还不敢穿得太妖冶、却又已经风情摇曳的小女人,她应该是翘了无聊的高数课,从教室后门溜出来,和她爱的男人约会。
“……还差一点。”徐以寒上前一步,目光沉沉地看着邓远,从邓远漆黑的眼珠里,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
邓远:“啊?”
徐以寒俯身,抬手,指尖一跃,解开了连衣裙最上面一颗扣子。衬衫领敞开来,露出一小块柔软的皮肤。
“你的胸口有点紧,这样就好了。”徐以寒说。
“噢……好,好的。”邓远偏了脸,不去看徐以寒,“那咱们开始拍吧?”
徐以寒却不应,他后退两步,目光像来自天花板的灯光一样,将邓远笼罩其中。音箱里的歌放完了,房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