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找,寻出了几张被撕碎的残纸片,拼凑在一起后,发现是一处地名及两个人物。
若是做生意,雇主必定会交代时间,李摧此行实在不像要去刺杀。顾延之想了最坏的结果,推着邱劲一同出门,转身锁上李摧的房间。
“哎哎……”
莫名其妙被赶走,邱劲煞是不甘心,正想再闹顾延之一会儿,却见他拿了弯刀和大红伞自行出房。
邱劲问:“干嘛去?”这一身显然是要出去沾血。
顾延之并没有打算回答,只是将几把铜钥匙扔给他,说道:“若我七日内未归,就把橱柜里的红漆箱子拿出来,用里面的东西打一副黄金棺材,能打多大就打多大,去我江南老家将肖家湾河畔的骸骨装进去。”
“这算遗言?”
他“嗯”一声,又摇头。“以防万一罢。”
晨曦换了黄昏,明月又换朝阳。
顾延之跑死三匹马,只用两天两夜便抵达了晋州南部的一座镇子。镇子有些偏远,江湖人士却来得不少,看样子皆是近几日才拥簇而来的,此处不是藏了武功秘籍便是有宝刀名剑。
他忽然明白了。
按残纸上留下的地点,他寻到了一户养蚕的人家,尚在泥墙之外便闻得一股人血的腥味。伸出墙头的桑树叶上,一滴滴血淌下来,院子里寂静无声,周遭都显得萧索。
杀戮已然结束。
他抽出弯刀,往那铜旧的门锁劈下,甫一推门,一道尖刃直冲双目!顾延之侧头一避,此招却早已在那人算计之内,瞬间一掌袭来横切颈侧。他弯刀出手,迅速朝对方腰间一划,冰冷的刀面恰到好处折射了夕阳残光闪过那人双眼。
此招一出,两人尽皆停下。
顾延之向前一步抓住李摧右臂,满面忧色:“你可曾受伤!”李摧抹去口角余血,嗤道:“他们倒是想。”
顾延之一颗心落下来,道:“我一路上见了许多武林中人,想来与你目的相同。你在此纠缠了半月之久,我怕你吃亏,便也赶过来了。你是为了……”
他话犹未尽,忽见院中横尸七八,男女老少,竟全不是江湖中人,而只是普通的养蚕百姓。尸体从房门一路堆到院子里,倒在门槛处血肉模糊的,竟还是抱着婴儿正在哺乳的妇人!
他指尖微颤,问向李摧:“这些人是你杀的?”李摧回头瞧一眼,淡然道:“我若不杀光他们,便一定会被人找到头上来。”
顾延之再问:“为了什么?”李摧快然大笑,从背后取下一张包裹着东西的皮革,当着顾延之的面大方打开,一双工艺精湛、刃寒无比的长刀便现到眼前。李摧迫不及待与他分享,血红的眸子闪着光,声音里掩不住激动:
“岳门双刀!三个月前,潮州飞云武馆的岳馆主暴毙,此家传双刀同时失踪。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查到这双刀的下落,不知道是中间的哪个杂碎给透了消息,眼见着到镇里来的人越来越多,这几日我都不敢过来,杀了好些个狂徒才放心来取刀。”
“然后呢?”
李摧正欲详说,却见顾延之神情冷漠,便问道:“你怎么了?”顾延之侧头向他,一字字道:“你取刀便取刀,为何要杀这一家子无辜之人。”
李摧退后两步,似不可置信,须臾便自嘲般哈哈大笑。他不懂顾延之一脸痛惜是为了什么,又凭什么用那一种高尚的眼神逼视于他。他指住顾延之,像刚听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笑话一般,又是笑又愤怒:“我为了夺刀杀人,就是罪无可恕,那你呢?难道拿人钱财所杀的,就不是无辜之人了吗!”
顾延之哑口无言。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去指责李摧什么。他杀过的人并不比李摧少,而杀过多少无辜之人,又怎是数得清楚的呢?
原来,他也已经杀过那么多他认为不应该杀的人。
顾延之顿觉发软,脑袋突然炸开一般。他捂住头颅跪倒在地,胸腔像滚过了烈火,只想将自己埋入浑浑黄土,永世压在地底。手臂上曾经一刀刀割出的伤痕似一刹全部裂开,砭骨的疼痛滚滚淹没而来,带来前所未有的绝望。
李摧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延之,一时竟定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扛起似病入膏肓的那人破门而出,逆着落日飞奔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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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满掌裂茧的粗粝大手伸进了火焰里。
四周是次第远去的深树密林,初升的明月挂在东山,照亮周围一圈浮云。
他的手掌没有一处软肉,满布着硬硬的皮壳,所以伸进火里并不觉得疼痛。这样的习惯保持了起码三十年,从学习铸刀的那一日起便再没有停下来过。
真正的铸刀师必定是了解火的,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才称得